祠堂里一片静默,谁也没再吭声。
面前的笼子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言而喻,笼子上的血迹、指甲、肉沫,仿佛有音有画——他们仿佛能够听到来自水下的声嘶力竭的哀嚎与死命的挣扎,仿佛能够看道岸上围观的窃窃私语的亲人,以及口中念着莫名其妙的咒语的阴婆。
最后,一切都化作了腐烂的尸泥,尸泥滋养水中的浮游,归于天地。
阮陶这时才发现,这座祠堂是在一处极其狭小的院子里,转头朝门外望去,那院子上的天空好像一口井,压抑得让人觉得连呼吸都是困难的,连雀鸟都不屑于飞过。
这时,杜子美像是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上前一步向那笼子伸出了手。
“子美!”阮陶出生阻止道。
但杜子美并没有停下,他从笼子底下扯出了一小块布料。
“这是什么?”阮陶与王莽围了上去。
杜子美细细看了看那布料,说道:“是扬州的缎子,上郡这种地方寻常农户家是用不起的。”
随后,他想到了什么,转头对阮陶说道:“我们方才看见的,说是姑娘舅妈的妇人穿的是布裙。”
阮陶点了点头,回想方才那个无脸妇人的穿着打扮,虽说打扮得也算得上是明艳娇俏,但是身上穿的是布裙,头上戴着的是木簪。
阮陶道:“你的意思是?”
“说明,至少姑娘他舅舅家中,不过是一户殷实的农家而已,是断断用不起这种料子的。”杜子美起身道,“这座祠堂应当与姑娘舅舅家没有关系,换而言之与姑娘家关系也不大。”
“那为何不能是姑娘的母亲高嫁呢?”阮陶不解,“蛊”中的一切都是亡灵记忆深处最恐惧、怨念最深的东西。
祠堂乃是一户人家的根基,若是这祠堂与姑娘一家无关,那姑娘一直怨着这地方作甚?
他们也没道理会出现在这里。
“两户人家联姻,讲究门当户对,门不当户不对的二人是不能结为夫妻的。”杜子美看着阮陶道,就像你爹娘,也是因此私奔去的蜀中。
“那万一是偏房呢?”王莽问道。
“也不无可能,但是你们没听方才那个无脸妇人说吗?那位姑娘是被她的丈夫亲手敲死的。若姑娘的母亲当真是这户人家的偏房,那姑娘就是这户人家的庶小姐,再如何不受重视也是家中的‘娇客’。”杜子美向这两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来客解释道。
“妾只是半个主子,说得难听点儿再如何得宠也不过是奴婢,但是家中的小姐则不同,再如何不得父亲喜爱,小姐永远都是小姐,都是家中的主人。”杜子美道,“所以,家中的主人是不可能被家中下人的亲戚处死的。”
“所以,这地方不可能是那姑娘的家?”阮陶问道。
“不错。”杜子美道。
“那我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阮陶不解,“蛊”乃是姑娘生前的怨气所化,这处不是她家那她的怨气为何会在此久久不散?
没等众人想明白,便听见外头一声女人的尖叫:“她回来了!!!”
紧接着,便是一阵凌乱不堪的脚步、关门声,瓷器摔碎在地上的破碎声。
伴随着,外头混乱不堪的声音,天空骤然暗了下来,转眼像是又到了夜里。
“娘——!”
一个小姑娘的哭嚎声在院中响起,她一边跑一边哭喊着,应当是混乱之中迷了路与母亲走散了。
姑娘的哭喊声与步伐越来越近,下一秒阮陶三人便看见一个抱着老虎布偶,穿着大红小布袄的姑娘走进了哭哭啼啼的爬过了祠堂的门槛。
在爬过门槛时,她猛地扑在地上摔了一跤。
见状,王莽连忙伸手要去扶,但手却直接穿过了那姑娘的身体。
而那姑娘也像是根本看不见他们三人似的,抱着怀里的老虎布偶茫然的扫视了整个祠堂。
“这是回事?”王莽收回手,转头问阮陶道。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这便是‘蛊’。”阮陶回答。
“难道这个小女孩儿是那个姑娘?”杜子美问道。
“有可能,但是也不一定。”阮陶回答。
“啪啦——!”
外头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碎了,小姑娘被吓得一哆嗦。
她慌忙的扒开了放在蒲团上的猪笼,躲到了供桌底下,期间还十分聪明的将猪笼拉倒供桌前面挡住自己的身形。
哒。
一那根断在猪笼上的半截手指掉在了蒲团上,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