顿了半晌,见叶春秋没有说话,叶景便又道:“所以啊,为父虽是资质平庸,可是难得却肯脚踏实地,朝廷最缺的,或许不是那些清流之辈,也不是那些调去边镇,便呜呼哀哉的文官老爷,在宁夏,也并非没有文官,可是他们呢,都是纸上谈兵,拿着圣人书去治病,这怎么能行呢?说来也可笑,到了宁夏,方才知道,圣人的那些经典,竟是全然无用,可是偏偏,这大明最重要的,却是那本论语。”
叶春秋此时笑了,终于接口道:“这就好像太祖高皇帝的大诰一样,明知道世情已经改变了,太祖的治国方子,早就成了无用之物,可许多人明白,不能说,也不敢说,所以大家装模作样地熟读大诰,偏偏到了真正做事的时候,却都将这大诰摆到了一边,世间的事,大抵如此,看似可笑,却也是无可奈何。”
“是啊,无可奈何。”叶景点头应道,沉默了一会,才又继续道:“此番去辽东,却不知是什么光景,但愿为父能为朝廷,当然……也是为了你……”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叶春秋一眼,眼中浮着坚定之色,道:“做一些事吧。”
叶景的话令叶春秋不禁心头一动,却没有说什么。
自从父子二人为官后,相处的时间变得少了,甚至很多时候,相隔千里,可是当初相依为命的父子亲情,是什么时候不会变,即使叶春秋知道父亲并不是那种玲珑之人,却也相信,父亲对他的好,更明白,这份心意,已经成为了叶景奋斗的动力。
叶春秋心有感动,却也为父亲自豪。
正想着,突然听到一阵马蹄声,抬头一看,只见前头有飞马而来,为首一个,是个礼官,身后几个侍卫。
这人见了叶春秋父子,轻喘着气儿下了马,正色道:“大理寺少卿叶景,有旨意。”
父子二人还没有回到家,此时不过是到了叶家附近的巷子,这就有旨意来,叶春秋觉得太急了。
今儿虽是天晴,可是地上还是一片泥泞,叶景见对方急迫,也不敢耽搁,直接拜倒在地上,道:“臣叶景接旨。”
叶春秋站在一旁,看着皱眉,地上冰凉,还带着雪水的泥泞,这一下子,老爹的衣服却已是污浊不堪了,很是狼狈。
这礼官似乎也体谅到了这一点,没有多余的废话,连忙开了圣旨,道:“大明皇帝敕曰:大理寺少卿叶景,勇于任事,不可多得,而今辽东灾荒甚急,立敕大理寺少卿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钦差巡抚辽东,专断军民之政,即日出发,不得有误。”
辽东巡抚……
巡抚一职,不是正式的官职,至少现在这个时候不是,只类似于钦差,就如一般的御史,要分巡各府,被人称作是巡按一样。
自然,叶景去辽东,不可能是以巡按的名义,因为小小的御史巡按,根本就镇不住场面,所以他从大理寺少卿,提升为了都察院的右副都御史,等于是升了一点小官,而真正的职责,却是以都察院高官的名义,前去巡抚辽东都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