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手套,能有什么事?”
“他之后会不会去派出所报警?”
“放心,不能。”沈峣微微侧过头,压低声音对周正说,“在这一片儿长大的人,挨打第一反应是打回去,而不是叫警察……再说警察也不管。”
林院长刚好走到二人身后,闻言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尤其是沈根这酒鬼,自己亏心事不知道做了多少,他敢报警吗?”
她这句话声音太低了,沈峣都没听清,只有站得最近的周正投过去一个眼神。
“评评理,乡亲们都评评理啊!儿子打老子了!”男人挺直后背,确保所有人都能看清楚自己肿起来的左眼,他猛灌一口酒,把空酒瓶往地上一砸,玻璃瓶碎片洒了一地。他梗着脖子,一手拽过昨天在网吧门口撞到王二虎的青年,指着沈峣大喊:“我就知道王秀兰那臭娘们儿只能生出来忘恩负义的崽子!你们看看!他弟弟就在这儿,他居然不认自己爹妈!这心真是比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都硬!”
附近的居民都被吵醒了,不少妇女连饭都不做,争相涌过来看热闹。
福利院里,晚起一步的张老师拦住想出门给沈峣撑场子的王二虎,严厉地勒令孩子们不许出门。
“沈峣这孩子我见过,学习可好了,还考上清华了呢!”围观的大妈手里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哎,这怎么有出息还不认自己爹妈了?说真的,我以前怎么都没注意这俩小伙子长得这么像!”
听到有人附和自己,男人立马顺杆爬:“就是!小没良心的,他亲爸家里没米过年了,他自己在这儿吃好喝好!”
沈峣眼皮跳了跳,那位大妈是出了名的爱嚼舌根,小镇上的留言十个里有九个是她到处嚷嚷的。
信奉“天大地大老婆最大”的周队长自然不甘心在老婆和人吵架的时候站在旁边当个漂亮花瓶,可几次想插话都被沈峣或明或暗地挡回去,这下终于憋不住了。
周正气笑了:“你特么看着自己站着的地方,再说一遍这话?”
能指着福利院说这里的孩子吃好喝好,脸皮离家出走环游世界还没回来吗?
“不好意思,我从小就在福利院长大。”沈峣单手拦着周正,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过多嘴的大妈,没什么表情地看着撒泼打滚的男人,“我亲爹不知道是那个坟头埋的骨灰,您哪位?您是想我给您烧张纸,还是给您上柱香?”
围观人群里有人起哄:“大叔,你不行啊,儿子都不认你!”
“哎,还没说是不是他儿子呢!别急着替人家认亲啊!”
男人在哄笑声中气歪了鼻子,不顾零下的温度,当场撸胳膊挽袖子,“妈的,有娘生没娘教的玩意儿,老子今天就替她教教你!”
周正肌肉紧绷,好像随时准备出击的猎豹。
林院长转身要回去打电话报警。
“你们闹够了没有?沈根你还有完没完了?!”这时人群后面突然冲出来一个人,沈峣定睛一看,是前天在路上遇到的女人。
“昨天晚上你就一直念叨找大娃有出息了,要找他要钱。”女人一把推开沈根,插在沈峣和沈根之间,哭得撕心裂肺,动手打人,“咱家大娃都被你摔死了,你现在在大街上随便拉个人叫儿子,你问过我了吗?!我儿子死的时候才不到两岁啊!我自己埋的,我能不清楚吗?啊?!你想说大娃从土里爬出来了吗?!”
沈根被他推愣了。
这个被他呼来喝去二十几年的女人从来没有这么激烈地反抗过他。
围观群众也愣了,随后是高声喝彩和激烈的讨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