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不该睚呲必报,给人心胸狭隘之念。”
申时行语重心长地道:“睚呲必报只是其一,但我看来你却是得志而傲,这才是真正要不得的。”
申时行点出得志而傲四个字,令林延潮陡然背心出了一身冷汗。
林延潮心想,恩师说的对啊,自己大魁天下,众人的奉承,不知不觉令自己膨胀起许多。睚呲必报没什么不对,但自己可以等到以后再慢慢收拾何检讨,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固然羞辱得很爽,但却有点小人乍富的味道啊。
申时行这话一针见血,令林延潮清醒许多,额上渗出汗水。
林延潮细细想到,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古往今来状元多了,但状元最后多是默默无闻,如嘉靖万历年间,闽地三位状元龚用卿,陈谨,以及后来的翁正春都没有入阁,反而是身为庶吉士,大家都不看好的叶向高反而两度入阁,为相十余载。
这是为何?能快的人,常不能远。
以前还未中状元时,老想着中状元多好多好,但中了状元以后,该如何走如何作,自己却从未想过,现在就有些飘飘然起来了。
“恩师,弟子错了。”林延潮向申时行行了一礼。林延潮是发自内心的,人生里贵人,一是雪中送炭的,还有就是一帆风顺时,来泼冷水的。
申时行见林延潮领悟不由欣然:“为师眼底,知错就改比永不犯错更难得,否则古人为何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多交朋友,少竖敌人,如此路自然而然就越走越宽了。”
申时行说完这句话,想起在翰林院里看过几位状元郎,他们就是得志而傲,目中无人,然后不知不觉得罪了很多同僚。故而他今日提点林延潮,也是怕他走上他们的路子,幸好林延潮没有到听不进别人话的程度。
“恩师教训的是。”
申时行又与林延潮说了几句话,气氛缓和下来,自是谈笑风生。
在外人看来丝毫看不出申时行方才责备过林延潮,反而是师生相谈甚欢,众人不由羡慕,状元郎不仅简在帝心,连当朝阁老对他也如此赏识。
正说话间两人也是一并来向申时行敬酒,这二人一是顾宪成,另一位则是二甲四十一名徐泰时。
顾宪成,徐泰时见了申时行都是一并道:“拜见恩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