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延潮答道:“回恩师的话,学生是万历八年的进士。”
“万历八年!”申时行点了点头道,“那么方才在殿上与你争执的石司农是多少年的进士啊?”
林延潮答道:“是嘉靖三十八年。”
申时行捏须道:“比老夫还早了三年登第,那王司马呢?”
“是嘉靖三十二年的进士。”
申时行点点头:“那就是更早了。”
还未等申时行继续问,林延潮道:“还有反对学生海运的陆司徒,他是嘉靖二十六年的进士。”
“你倒是能举一反三,”申时行擦着手道:“廷议上这三位部堂,主管朝廷的户部,兵部,刑部,宦海沉浮几十年,半个朝廷都是他们门生故吏。你觉得在廷议上他们有必要买你的账吗?”
“而宋太宰,堂堂吏部的天官,但廷议下来时,你见面不谢过他这一次举荐你为礼部尚书,反而争着说登莱海运之事,这份恭敬哪里去了?你的眼底只有海运之事吗?”
林延潮道:“恩师容禀,学生知道今日廷议上太过冒失了,但学生也是有理由的。”
“学生提事功变法之主张已有近十年了,主张倡立义学,报纸,都是长远之计,而眼下足以称道的事功乃引进番薯,苞谷,此事成在徐通政,但徐通政却半途病逝,故而学生未得全功。”
说到这里,林延潮想起徐贞明病逝心底着实难过,而这番薯的事,申时行分功给王锡爵,王锡爵则去便宜了李三才,这事自己不能不提啊。
申时行捏须没有说话。
“而这一次学生进京,学生的门生,门生的学生都希望学生在朝堂上可以尽到匡正之责,不仅规劝天子,还能为朝廷办成一些大事,如此方不负了这事功二字。若是学生事事不主张岂非成了光说不练嘛?以后天下的读书人会如何在背后评议学生呢?”
申时行点点头道:“故而你明知不可而为之,这倒不失为似迂而直,以患为利之道。”
林延潮背后冷汗渗出,官场上看似很愚蠢的举动,却能令自己避开了很多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