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吃一惊:“比上次报信说的早了小半天儿?”
外面人隔着窗子又回禀,丫头复述递进来:“说是难得的顺风顺水,一程通都顺利的出奇。”
贾母心下喜欢,只是不免又想起方才的烦忧来:“林姑老爷即将进京,咱们家里却没个正经的管家人,我本算着你二奶奶能赶得及,谁知到底伤了身体不中用。这会子三个姑娘管家理事,偏还有亲戚家的,虽薛姑娘很有能为,但终归叫人听着不像。”府里如今住着四个亲戚家小姐,杜丫头和云丫头不提,可林丫头却是正经的自己人,她都未管家,倒叫薛家的姑娘管上了——旁人知道了,还以为自家有意要给宝玉订下薛姑娘呢。
“偏二丫头又被她那个不着调的太太给窝病了!”贾母想起来邢夫人做的事就狠狠一拄拐棍:“我还没死呢!大老爷也还活着呢,什么时候轮到她过问二丫头的亲事了?还摆弄个那种上不得台面的人!连平儿丫头都知道不叫那种帖子递进来,她还不如个奴才明白事!”
鸳鸯心道,琏二奶奶正是不想管这乱麻一般的事才不肯起来呢,这会子再说已然晚了。况且老太太那日嘱咐宝玉的话她也听到了,鸳鸯私心里觉着老太太也觉着说动林姑老爷将林姑娘下嫁的事悬的很,若不然不会立逼着宝玉用功苦读,这怕是想叫宝二爷自己搏一搏入林姑老爷眼罢?都知林姑老爷是探花出身,必定爱读书的人才,宝玉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若果然就此读书上进,看在姑太太的面上,许真能得姑老爷教诲?
不愧是贾母身旁最离不了的人,鸳鸯想的一点不错,贾母就打着徐徐图之的主意,先叫宝玉拜入林如海门下,宝玉聪慧异常,得林如海教导后,不说他自己有出息,林如海必然也爱他的才能的,到时候又是弟子又是内侄儿,将黛玉下嫁也不是太委屈了。
弟子本就是半个儿,女婿亦是半子,这合起来的份量可不比亲生子差多少了,林如海自然悉心夫子培养,日后宝玉才真应了他命里带来的那块命根子,是有大造化的呢!
贾母的城府心智绝非王夫人这等仗娘家势就胆大妄为的人能及的上,她既不肯得罪林姑爷,又转着弯儿,一步一步的去实现她的计划——直接开口求娶不可为,但请女婿教导下内侄却并不为过,林如海并无不答应之理。这一来二去,总能正经拜师入室,然后……。
首要的,贾母心想,便是不能再教薛家丫头管家了,不然林姑爷要误会了就不大好了。
此时老人家心里盘算如何能罢薛姑娘的权,殊不知都中另一个人亦在想:该把宝儿接出来了,不然这甚么“金玉良缘”一成,当今心里必然落个印子。
这么想的人是谁?正是王子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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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儿子却还要因别人的儿子吃挂落的王子腾今日大朝后被当今传进了南书房,君臣说过一阵子公务后,当今闲聊一般的提起:“听说爱卿有个含玉而生的外甥,那玉是祥瑞,还天生有辟邪福寿的字?若果有此事,可否借玉一观?太上皇身体不好,朕十分挂念不安,若是能将爱卿甥儿的玉借来祈福,果然好转了,朕许卿家大功一件!”
一席话说的王子腾汗透重衣,跪下磕头道:“取玉来是小事,臣立刻去办。只是臣若奉上这玉,为太上皇祈福,那臣就是欺君大罪了!这玉、这玉……唉!这玉实际是臣妹妇人之妒心作祟,当时妹夫房里亦有一妾室有孕,那妾室年轻美貌,妹夫十分疼爱,臣妹不敢下手害人,却又怕庶子女出生后越过腹中孩子,于是求臣假造了一块玉,说是孩子含玉而诞——臣不敢欺瞒圣上!圣上想想,才刚出生的婴孩口里怎可能含的下鸽子卵大小的玉?实在是臣膝下荒凉,此之前没见过那么大的婴孩,自己想着打了,再后悔手里也无第二块这等美玉了。”
“臣妹也不敢把玉放进孩子口里,怕给憋死了,只是涂了点孩子的口水在上头,然后就假做含玉而生了——那稳婆是收买好的,自然不会戳破,她也乐得自己接生了个奇孩儿,也好响亮自己的口碑……”
王子腾一番话合情合理,十分真诚,听得当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