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去年正值迎春出阁,因此姐妹们让她轮头一个,五月商议的,因此头一个轮到的人只需管多半年事务,算是体贴之意。只是不成想去年连云安也出门子了,随后她又往开平卫居住了小半年,迎春和黛玉两个因此主动分担了些今年事务。明年就轮到黛玉掌管了,她是觉得管这些庶务也有些意思,一本薄薄的账簿能叫人看出百姓烟火、世道人情,有时候还要小动心机,商事如棋局,是赚是赔都得看下棋人的头脑手段——可这不代表她能心平气和的接过两个姐姐抛过来大增的摊子。
黛玉都气笑了:“这是打量我不能打到辽东去罢!”
花婆子急忙赔笑道:“她俩个并非有意的,只是这置着置着……”话说到此,连花婆子都说不下去了,依她看着,那俩个就是有意的,早商量好了的,根本不是临时起意。
花婆子只好干巴巴的转达云安的话:“临出门前,奶奶叫我回姑娘,说这些新置的庄田房铺她都理过一遍了,明年除了账上需得姑娘做主,其余的琐事她一准都顺妥了,请姑娘千万原谅则个。”
迎春派来的得用人也道:“我们奶奶也说了,北边的那些到底离她更近便,新置的这些她都会帮着料理。”
四个女人都道:“原是离姑娘太远了,托镖局送封信都得一个多月才能到,奶奶们实在想姑娘想的紧,这才想着这条路上若有咱们自己的房铺,可就便利多了。好姑娘,您受累了!”
这样一说,黛玉鼻子又有些发酸,心下也不气两个姐姐‘先斩后奏’的举动了。左右风水轮流转,后年就是二姐姐管了。
好说着,眼见林姑娘和缓了,花婆子等人也松了口气。又交接了些话语,这才到别处歇息去。
等到了客院,有一个就道:“这么一大宗的产业,姊妹三个竟一个起私心的都没有,这也真正是天降的缘法了,胜过亲姐妹了。”
“连同海津、直隶并苏湖,今年又添了辽东的,咱们奶奶姑娘们手底下的这宗产业,只怕也不比那些皇商差了罢?”
“那还有的差呢,我从前在荣府的时候听说薛家的产业遍布每个行省呢,光大小掌柜就有上百个。薛家在皇商里头还不算头等的呢,住到荣府的时候已是日渐没落了。”
“与皇商比什么,这金凤蕊也不过是奶奶姑娘们填填私房、打发时光的事,并不是那正经行商的。”花婆子道:“奶奶姑娘们可不指着这金凤蕊过活,你们想想分属主子个人那几个庄子,再想想咱们主子撒出去做善事的那些钱财!新置办的这些铺房田产的本钱摆在那里呢,奶奶们仍按照金凤蕊的条例抽了三成利济救遭了狼灾的苦人,光慈幼院就办了三个,钱不够使,奶奶们还各自添了私房——别的不说,只放出的米粮就是奶奶们自己庄子上出的。”哪个为赚钱的皇商有她们奶奶姑娘这样的菩萨心肠?
“是这样没错!更可况服侍的人哪个没得好?奶奶们把人手分出去,自己都不够使了,可我听宅子里的人说,奶奶们是宁可雇人,也不肯狠使唤跟着的人,咱们跟了这样的主家,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花婆子笑道:“明年那些新佣的掌柜伙计上了手,咱们的人就能腾挪出来了,奶奶跟前的人手也不必紧巴巴的了。”金凤蕊的掌柜、伙计是专行的,并非三个主子各出的人手,这就避免了许多事情。今年分派出去许多人,只是为帮扶新手,况且辽东民风彪悍,也得看看选佣的这些当地人成不成。
暖琼馆里,黛玉正翻看那些账簿,分账册面上有店铺的名字、详细地址,左上角还分别用红圈圈出一个字来,一大摞是“金”,半摞“凤”,最末一摞是“蕊”。
原是金凤蕊的摊子扑的越来越大,为免过不必要的麻烦和关注,直接挂“金凤蕊”招牌的铺子并不多,只挑了最繁华的几处要紧地方而已,剩余的就按分属标其中一字:“金”虽也是杂货行,却并不多重女子之物,只根据当地情形各有侧重,比如直隶、海津几处有侧重毛皮、时鲜生意的,而辽东的就有侧重布料、茶叶等的;“蕊”则秉持金凤蕊最开始的模式,女子几乎可以从这些铺子里买到所有需要的东西,“蕊”字行的依旧是女掌柜、女伙计;当中的“凤”则指的是房屋、田庄,大都是零散小规模的,比如庄子,多是在有特产或出贡物的地方置办下的,最大的也不过百亩。但可别小看了这些小巧的田庄,这些庄子可是供应了所有铺子大半的货物。就说苏湖那个只有六十多亩地的茶庄,一年三季产的茶叶就能供北边铺子五成的货——这些茶品质自然比不得名茶,先还有些积存,但现在辽东的摊子铺开了,这些茶就有了极好的去处,怕还要再扩拓一些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