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家的窃窃思慕总是万千愁结,她无从相劝。
只是,她确有其它的话要说:“你可曾想过家中二老?骨肉相离十余载,幸得一朝团聚,却又遭此分离。他们既愿为你担那背信之名,又怎会怪责于你?倒是你,可对得起家人的怜爱?你今一心要出家奉道,只为缓自己心中愧悔,可知对双亲来说,念再多的经文,却也比不上你的晨参暮省。你如今远离家人,在此自是得了清净。只不知在京中这半年来,伯父伯母到底得了你几分贴身的孝顺?你如此一意孤行,可觉亏心?”
本是泪眼愁眉的秦婉姜,听得陶知影意切言尽,脑中浮现离京时,家人满目的不舍与痛色…
她长久无言,整个人如陷入混沌般浑浑噩噩,连陶知影悄声离开也不知。
出门时,陶知影遇到了于门外默立许久的令福公主,她已年过五旬,清丽的脸虽仍可言风韵犹存,却也已是肉眼可见的翠消红减,帽冠下拢着显然已是白发银丝的鬓角,眼底如古潭般沉静。曾经的娇俏帝姬,已华鬓初生,眼见便要皓首苍颜。
陶知影轻轻作揖行礼,她也微笑着双手合十,虎口间一串念珠寸金寸檀,光莹坚固。
待得令福公主入内,秦婉姜才从怔仲中略略回神,眼中尽是迷离。
令福公主看着这个像极她年少之姿的孙女,一脸慈爱地摸着她的头,叹道:“这位小娘子是个好的。你若想通了,便去信予你爹娘罢,他们会遣人来接你…”
秦婉姜此刻才如久梦初醒般,眼中淌下泪来,伏于祖母怀中久泣不止。
刚回到客栈,正提步上楼之际,陶知影便望见了如见鬼一般盯着她的沈同晏。
她也是结结实实怔愣了一下,心想怎么到哪儿都能碰见这人。
沈同晏本是暗中到这涌金城安置自平阳赶来的军队,因着时间紧俏,他便
与长落随意选了一间客栈下榻,却不料在此处遇见了陶知影。
无论陶知影多想装作不认得他,却在对方眼也不错的注视下,只得带着秋照上前行礼:“见过沈世子。”
沈同晏皮笑肉不笑道:“巧得很,陶娘子可是来些探亲访友?抑或商遍大齐…来此巡视贵商号的生意?”
陶知影自然也听出了他话中的调侃,只语焉不详道:“世子说笑了,民女…只是偶然经过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