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2、身世

渡我 江色暮 3053 字 2022-10-29

白天权原先重伤初醒,如今,听了白皎的??,面色却是更苍白几分。

他并不回答。

白皎看着父亲,良久等待。

他的心原先提起,而后,却又慢慢地往下坠去。白皎带着一种空落落的茫然,意识到:爹爹不?算告诉我啊。

思及此处,白皎沉默许多。他不知自己该怒该悲,但这一刻,他忽然记起了那个已经很久不曾让他记起、开始逐渐模糊的身影。

白皎出生的时候,孟知兰的身体状况就已经很不好了。

如果楚慎行当年见过孟知兰,他倒是可以说一句:孟?友状况不佳,但也好过闵月。

可楚慎行被天?直接带到二十余年之后,于是错过许多光阴。他没有见证白皎的又一次出生,往后,又因天裂、逍遥老祖赶回碧元一事,直接随之去往澜川大世界、加入白露宫,便也不曾见证孟知兰的身死?消。

白皎却不能忘记。

他年少的时候,知道母亲是琴修,也知道阿娘身子不好。

值得庆幸的是,他家在归元丹峰上,爹爹就是峰主。白天权对孟知兰尽心尽力,对自在峰孟家也多有扶持——白皎看在眼里,觉得爹娘虽然相差许多岁数,但的确是真心相爱,才有了自己。

这个念头已经轰然碎去一次。

那是他二百多岁的时候。白皎结了丹,程云清也要经历天劫。两人是剑峰弟子,却因白皎身份上的一重特殊,历来是在剑峰、丹峰之间奔波打转。

白皎对师妹颇不放心,总想要多一些保障。这??是不能给程云清说的,说了,云清师妹只会觉得他看轻自己。于是白皎找了其他借口,回了一趟丹峰。好巧不巧,白天权当时有事离开。

白皎在父亲的洞府里?转,不知不觉,触景生情,转去了孟知兰生时所住的院落。

他当时满心难过,又有一点小小的豪情,想:阿娘,你儿子已经结丹啦!

想到这些,白皎干脆迈入其中。

在孟知兰去世之后,白天权就在此处落下禁制,不让旁人前去。

但白皎是白天权与孟知兰的儿子,这禁制拦不住他。

在白皎想来,父亲的这一番作为,是为了纪念阿娘,也是一种

情深义重。但那一日,他在阿娘的旧物之中,看到一枚玉简。

白皎当时觉得,这恐怕是阿娘心爱之物,于是抱着一种感怀心情,将那玉简拿起来看。

他很快知道里面是什么内容。

是尚未与白天权合籍双修的孟知兰,在玉简中记下:与知竹、处安、湘湘一同外出除妖,处安赠我一枚蝶兰,说最与我相配。

少女情思。

白皎讶然,觉得自己无意间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但他又太怀念母亲,太想知道那个苍白的、虚弱的母亲,在年少时,是什么模样。

白皎怀着一点复杂心情,往下读去。

他知晓“陆处安”其人,也偶有听说,这些年来,因孟峰主在天裂之时的行事,孟家已经完全被自在峰排除在外,陆处安一样受到牵扯。

孟知竹、陆处安与谢湘湘三人干脆离宗远去。往后,谢湘湘仿佛曾经归来,倒是孟知竹与陆处安不见踪影……

但这是白皎第一次知道,原来阿娘和陆处安,还有一段旧事。

他再往下,听到阿娘的声音在自己耳边悠悠徘徊,嗓音柔和安然,大多事情仍然是和那几个人有关,但也慢慢提到了方君璧、孟瑶等人。

白皎不知不觉中坐在地上,闭着眼睛,背靠桌案。

他觉得后悔:如果我可以早些来,早些知道这些……不,如果我可以在阿娘尚在的时候,多陪一陪她,该有多好?

这并不是说白皎在孟知兰生时与阿娘关系不睦,他从来都是尊师敬长。可面对故去的亲人,总要怀揣一份遗憾。

慢慢的,孟知兰的修为进境,也终于到了她遇到白天权的时候。

第一次相见时,孟知兰只记下寥寥数语,说归元巍峨,其间仙师自有气度万千。

孟知兰对此多有感怀,默默立誓,觉得自己更加要勤勉修行。

到往后,关于白天权的内容却越来越多。

白皎依然闭着眼睛,嘴角却悄悄勾起一点微笑弧度。

他想:爹爹和阿娘这就认识啦!我倒是想知道,爹爹那么一个老头子——呃,这??自是不尊不重,但阿娘的确年少呀!

说来,孟知兰与白天权成婚的时候,要比看到玉简的白皎还要年少两个甲子。

孟知兰说:“白真人待

我甚是亲切,赠我灵丹。”

孟知兰说:“白真人问我,是否愿意随他?去归元,向乐峰峰主请教……”

孟知兰说:“白真人问我,愿不愿意……当他的双修道侣。”

女郎的嗓音始终是温和的,到后面,却渐渐轻了下去。

白皎心想:看来爹爹对阿娘当?上心。

白皎哼起了一点小调,心潮澎湃。

而后,他听到阿娘说:“我——不愿意。”

白皎一愣。

他听孟知兰说:“我与处安早已定下婚约,如何能和白真人结为道侣?”

孟知兰说:“白真人待我甚好,可我知道,白真人并不在意我,他只是看中我的???。”

孟知兰说:“当年阿娘就对我多有嘱咐,说我这‘玄阴之??’算得上极品炉鼎。虽然比不上传闻中的‘天阴之??’,却也世间难求。这些年来,我始终谨慎,并不提起此事。阿娘离去之后,便是爹爹,也不曾知晓。可白真人到底是元婴尊者,怕是一眼看出。”

孟知兰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说:“我当时只说,要考虑些时候。但白真人志得意满,恐怕是觉得,我定会应许。”

白皎听到这里,喉咙发干,脑袋里一片“嗡”声。

孟知兰却还在往下说。

孟知兰:“我或许真的会应许。归元宗之势,我小小自在峰如何能敌?如今白真人不过问我一句,我答应了,皆大欢喜。可我若不应,处安……”

她安静下来。

玉简寂静许久,白皎缓缓坐直身子,浑身发冷。

他独自一人,坐在禁制之中,周遭都是阿娘的旧物。

他心神恍惚,想:阿娘?玄阴之???爹爹把阿娘看做炉鼎?

但不应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