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泓怔怔的看着秀才爹。
“唉,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说了你可别被吓着啊。”秀才爹叹了口气,将往事娓娓道来。
那年杏花烟雨江南,不想被家里押着上京赶考的秀才爹从家里偷偷溜了出来,他本想在湖州转转,等过段时间再回去,可不想中途在青楼喝花酒的时候被人趁空偷了身上的钱袋,差点被青楼的人打出来,幸好遇上了同来喝花酒的文豫候府大公子文景泓,替他解了围。
当时的文家在朝堂上已然失势,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何况天家也特意放文家本家一条生路,文豫候府于是举家从京城迁回故地湖州,又操起旧业,当起了商人。文家祖上便是在湖州发家的,从一个沿街叫卖的小贩一步步做到了富甲一方的豪绅。有了钱,就想要权,文家也不例外。富裕起来的文家重金聘请了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到自家里给子孙后代讲课教习,不过三代,文家俨然已经从一介乡野村夫改头换貌,成了知书达理的文化人。不仅如此,甚至广揽天下有才之士,在金钱上毫不吝啬的资助,其门下之客很快开枝散叶,在各个门道都建立了人脉关系。
也便是那时,还在争夺皇位的德宁帝看中了文家的财力和野心,与文家达成了交易。虽说士农工商,商为最下等,但一个皇子背后有足够的财力支撑,那他的政绩必然会更漂亮,而这一切的支持者都是文家。文家也算是花了大价钱在背后推着德宁帝从一个无依无靠毫不起眼的皇子登上了那至高无上之位,文家的女儿更是与德宁帝的发妻中宫皇后平起平坐,是为东西二宫,文家也从商人一跃位列侯爵。
文家步步算计,却还是算不过天家。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德宁帝到底信不过锱铢必较的商人,表面上很喜欢西宫所出的皇子,暗地里却一直默默扶植着东宫的太子。当时皇子上课要选伴读,文家本来安排了文温入宫陪伴六皇子,一来二人为表亲,从小相互扶持;二来文温很小便已崭露头角,他日可成德高望重的大儒或进入朝堂封官拜相,无论是哪一种,对六皇子和文家来说都是极大的助力。
这点心思自然瞒不过德宁帝,他随手一指,却将入宫觐见的文温指派给了太子做伴读。殊不知这一指,不但成就了一段君臣之谊,也成就了一段难得的姻缘。不过这都是后话了。文家的算盘打了空,转而便让文温监视起太子来。可谁知文温最后为了太子,竟能狠下心来自断后路,哪怕被文家剔出族谱也在所不惜。
文相的倒戈促成了文家的败落,这个仅仅辉煌一时的家族真如昙花一现,很快走了下坡路。
“文相为何要如此?”
“我也不太清楚,这事他日你若还想知道,可以自己问问你父亲。”秀才爹摇摇头,继续道。
之后便是轰动天下的“西宫政变”,天下都传是因西宫娘娘与六皇子在德宁帝病重期间趁机夺过皇权把持朝政,欲意谋反才招致德宁帝的痛下杀心。可事实究竟是怎样,恐怕如今无论是天家还是文家都讳莫如深。
文家失势之后,为了保全家人,除了文相,其他文家人都随着当时的家主从京城迁回了湖州,作为下任家主的文弄章自然也跟着回去了。
其实秀才爹和文弄章之间并不复杂,一个花花心思有意撩拨,一个抵挡不住半推半就,这事便成了。没了银子的秀才爹连家都回不去,客栈也住不起,好在文大公子及时伸出慷慨相助之手拉了他一把,将他安排在自家别院住下。两人在别院里对弈赋诗,读书弹琴,花前月下好不快活。秀才爹更是被别院里那一堆堆绝版难寻的市井小说、神怪故事迷得根本想不起回家的路。
“都怪我当时太年轻,眼界也不广阔,只看到了眼前,完全顾不上以后。”说起被半哄半骗地从了文弄章的事,秀才爹还是愤愤不平。“我就是被他给骗了,什么都不知道。直到有了你,吓得我赶紧逃回了家中。那个时候我真的怕得要死,觉得自己像个怪物。回了家我也不敢说,你父亲追来我也不见,等到这肚子真的瞒不住了,被你祖父知道,气得他病倒在床。”
景老爷病倒后,秀才爹又急又怕,景家一时没了拿主意的人,又给了文弄章机会。文弄章请来了早已辞官在外游历的前太医院提点来替景老爷看病,又从宋提点那里得知了这世上确实有男子可以受孕,但数量极少甚至罕见。这类男子为何如此原因尚不明确,他在太医院时翻阅了不少医书典籍也只有些凤毛麟角的信息。有了宋提点,景家父子的问题也就有了保障,秀才爹毕竟还怀着文弄章的孩子,往日又被他伺候得好好的,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过去,又离不开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