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娘后来告诉我,”他眼睛红起来,声音有些发涩:“你大出血后,意识几近全无,为了清醒着生下福康安,你咬着自己的手臂不松口,直把手臂咬得血肉模糊,强撑着生下他,你才终于晕了过去。”

他的下巴摩挲着她的额头:“你在床上意识全无地躺了三天,谁都以为你撑不下去了。我的信送回府里,额娘日日读给你听,她说你第一次有反应,是听到我小胜的消息。你昏过去前告诉额娘绝不能把你生产遇险的事告诉我,于是额娘在信中绝口不提你,我便知你定然出了事。须知我的时春,她最担心我在外面放心不下家人,每日定会在额娘的信后附上一纸家书。家书忽地断了,我的心,也骤然快要停了。”

时春闭上眼,靠在他怀里,良久,几滴泪打湿他的衣裳。

“你走了以后,我总在想之前和你争执的事。”她说。

“我明明知道你的志向在哪里,可我听说你不满足在后方办理军务,执意请命要奔往前线的时候,我还是怕了。我不知道我为什么突然这么不识大体,我从不想成为在身后扯你后腿的人,但那次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我知道,”傅恒轻吻她额头:“你怀福康安的时候胎象本就不稳,孕中吃了很多苦头,导致你太过缺乏安全感,那个时候我突然说要上战场,你感到惊惧也是正常的。是我不好,我亏欠你和孩子太多。”

时春抬头:“记得我们第一次吵架吗?我们都心高气傲,谁也不想轻易低头,但后来还是你最先向我低了头,你那时候对我说‘我从来没有先对一个人低头过,你赢了’,你还记着我是怎么回你的吗?”

傅恒轻轻勾起唇角:“你说,‘夫妻之间,没有对错’,我记着,我都记着呢。”

“所以你走后,我便不生气了。可我只是后悔,在你前往前线前,竟然只是跟你大吵一架,我害怕,倘若你出了什么岔子,我对你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让你永远别再回来。”

时春看着傅恒,眼泪打湿了她的睫毛。

那日傅恒出发,他身着软甲,身后只有数十骑护送。

他出发前最后回头,看着她,说道:“我很快回来。”

她只是仰起头,看着不远处的屋顶,轻轻说:“你也可以永远别再回来。”

后来她难产昏迷后的三天,她总是反复地做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