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富察府,自从宴席上受伤回府后,时春便被留在府中调养身体,基本再也没出过门。
章佳氏终于弄明白了当天所有的细节,心内一阵后怕,心知肚明这样一出请君入瓮的戏码,倘若没有小儿媳在身边的紧紧护持,富察皇后绝无可能侥幸逃过。
时春回府那日她并没有见到,听到儿媳受了伤,她也不想做那拿捏规矩的刻板恶婆婆,连忙让她回了自己院子处理伤,原就打算有什么事第二天再说。倒是第二天听说傅恒那日回府了,章佳氏很是吃了一惊,小儿子仿佛扎根在了户部,饭食衣裳她都每日定时让人送去衙门,昨日竟为了他媳妇悄悄回来了?
倒是也明白傅恒为何没有让她知道,偷偷回来偷偷走,还不是怕章佳氏多想,不喜纳兰氏。只不过章佳氏自认自己不算个苛刻的婆婆,时春又是富察家的大功臣,娇娇弱弱一个美人受了伤,谁也是心疼的,新婚燕尔,紧张些也应该,傅恒若是不回来她也是会叫人去请的,又何必如此偷偷摸摸。
她亲自去了小儿子的院子里去看儿媳。
时春倒是没想到,彼时她正穿戴好衣服准备去正房告一声罪。都是傅恒,前夜里不知节制,又不让人叫她起床,待她睁开眼,看到阳光明晃晃打在眼前,才是欲哭无泪。前儿宫里发生了那样的大事,皇后又差点出岔子,章佳氏能忍着不问让她回来处理伤已经是贴心了,这日自然应该去正房请安,把事情说清楚。可这个点了,去了显得很是怠慢,究起原因又荒唐得很,可不去则更糟糕。
因此看到章佳氏来,她下意识一惊,赶紧欲到门口相迎。
“你坐着罢!快别乱动。”
章佳氏疾步上前,按住时春,问道:“听人说你腕子伤得严重,膝盖也青紫了一大片?可怜我儿,都这样了,还惦记着那些礼数做什么,你乖乖坐好。”
时春坐在原地不动了。
章佳氏自己坐到一边,先是问了两句她的伤,见她手腕上确实缠着一圈新换的白布,证明有好好换药,才满意地换了话题。
事实上她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知儿莫若母,但看那缠白布的手法,除了她那小儿子,还能有谁?
章佳氏细细问了当天的事,时春尽力地回忆着,说到惊险处,时春倒是表情平淡,章佳氏却不由抚了抚胸口,为那险象环生。
“你这孩子真是,”听完,章佳氏忍不住执起时春的手,小心避过她的伤处:“这次,真的多亏了你,你对我们富察家,有恩哪。”
“额娘快别这样说,儿媳是富察家的媳妇,本就应该护持皇后娘娘,哪有什么恩不恩的。”
时春恳切道。
章佳氏长叹一口气:“不管怎么说……”她声音隐隐哽咽了一下,抬手遮了下脸,等手再放下时,也不再失态:“娘娘在宫里,真的太危险了,只盼六阿哥能平平安安的,那孩子不足月份就生下来,虽说目前健健康康的,可我总是担心……”
时春又是好一顿安慰,章佳氏才好了些,细细叮嘱了她许多,又留了许多好药,才离开了。
时春便安心留在府里,养伤其实倒在其次,毕竟虽然看着可怖,到底都是皮外伤,小一月便好多了,但京里邀她参加各式聚会的邀约越来越多,她无心参与这些应酬,瞅着章佳氏也并不想让她掺和,她便用着养伤的借口不再外出。
现下京城谁人不知她救了皇后和六阿哥的命,说来是个大机缘,皇上和太后都大加赏赐,富察四少夫人现下是京城的红人,她的丈夫、她救皇后,都是她如此受欢迎的原因,只是可惜了,这满京的贵妇人,从夏末等到初秋,从初秋等到深冬,等来等去,等到乾隆八年的除夕来临,都不曾有谁的府邸迎来过这位新的命妇。
乾隆八年一过,傅恒在户部站稳脚跟,估计有感念时春救皇后的心思在,她的诰命也下得很快,傅恒如今是从二品,也算是朝廷命官,时春之前不过是贵女、富察家四少夫人,再高贵也是一介白身,如今她诰命加身,也算是正式有了头衔的人。
除夕傅恒休假,政务不似从前繁多,他也有了时间来弥补与她缺失的时光。这个除夕富察家过得很和乐,皇后再诞嫡子,六阿哥至今身体健康,皇后也渐渐调养回来,这对富察一族来说,就是今年最大的喜事。再来,今年富察家长子傅清在西藏任副都统,这两年藏地无动乱,没给皇帝添乱,年节乾隆帝开始回顾旧年,封赏众臣时想起来了这茬,特地给傅清送去了亲笔写下的慰问信,甚至在宫宴上大加赞赏,为驻藏的大臣们写了首赞美诗。虽说大家都知道其中肯定有皇帝看在皇后和六阿哥面上捧着的原因存在,但傅清今年政绩确实不错,又有消息传回来他带在身边的一个妾侍有了身孕,一时间京中富察府喜气洋洋,除了面色难看的大少夫人外,几乎每个人都称心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