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晴嫁来的时日最短,却在妯娌之间最灵活会说话,她大胆地从章佳氏手里接过思嘉,调整了半天姿势,看着思嘉就笑:“瞧这小思嘉,生得多俊啊,这鼻子和嘴巴,与额娘长得像极了,将来也定是个有福之人。”
这就是明晃晃地卖乖讨巧了,章佳氏纵然心里清楚,可也是喜欢她这聪明劲儿的。
几个儿媳见额娘眼里含着满意的笑,忙也你三言我两语地夸起来了。
大少夫人听不下去了,本来是不时瞟一眼那婴儿的,到后来也捏住了帕子退了出去,站在那里微微抿着唇不说话了。章佳氏看了眼她,开口打圆场:“行了,思嘉的额娘都还没说什么,你们一个个的倒是这么激动,若是当真这么喜欢小孩子,就赶紧也生一个,给咱们富察家开枝散叶。”
听了这话,二少夫人有些讪讪地笑了一下,时春小腹隆起自然不怕,尔晴更是嫁来不久,也面色不变。
大少夫人倒是勾起了嘴角笑了一下,她上前从尔晴手里接过思嘉,嘴里“哦,哦”地哄了两句,她虽然无子,但是早些年盼子心切,不说房里堆了多少亲自绣好的小肚兜小鞋子,这抱孩子的姿势却是早早就学会了的。
她看了一眼一直站在一旁的女人,那就是那位苏氏了。苏氏是江南女子,说来与宫里那位纯妃还有些远亲关系,不过苏家本来家世也就泛泛,这苏姨娘的家第比纯妃还差得远,也就是个普通的百姓家庭,能给富察家大爷做妾,也算是飞上枝头。苏姨娘生得秀美温婉,看着是朵解语花的模样,话也不多,一直站在一边微微低着头,摆足了一副恭谨谦卑的样子,倒是没有让大少夫人心情更差。
刚刚章佳氏那番话,也是宽慰大少夫人:她是嫡妻,也是嫡母,大房所有的孩子,也只会有一个额娘。
因此,当章佳氏开口和颜悦色地对苏姨娘说话、赏赐时,大少夫人也只是不屑地撇了一下嘴角,低着头看着怀里的小格格,到底没多说什么。
思嘉和她的母亲就这样在京中大宅里安置了下来。
乾隆十年在这看似繁华盛景中来到。
除夕一过,后宫再掀波澜。
沉寂多年的纯妃娘娘,突然博得圣宠,一月翻牌足有十五次,便是现如今最得宠爱的舒嫔和小嘉嫔,也无法与之比拟。
一时之间,纯妃风头无两。
“如今后宫,娴妃掌了宫务,纯妃得了圣宠,皇后娘娘如今却不再过问后宫事,长此以往,我总担心她被人架空了权力。”
时春拿了小棒,将浆糊涂在红纸后,小心拿起这张剪成小兔子的剪纸,抬头递上去。
傅恒正踩在凳上,微微一屈膝接过,然后细细地将剪纸贴在窗上。
他嘱咐一句:“你站远些,离这么近,我怕若是一不小心掉下来碰到你。”
说完,他伸手下来,时春把手里的另一张海东青模样的剪纸往他够不到的地方一挪,沉脸:“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傅恒说:“好了,我知道了。”他回身向后侧腰,长臂一捞就把时春手里那张剪纸拿了过来,回头细细地比划着:“永琮不是才半岁大嘛,姐姐不放心想全心看顾着也是情有可原。再说了,无论如何她都是皇后,还有人能越过她不成?永琏夭折时她悲伤过度,如今在永琮身上多耗费心神也是心存紧张,皇上也必是理解的,放心好了。”
“皇上与皇后自然亲密无间,我从没有担心过。只是后宫中人心叵测,娘娘如今眼里只有六阿哥,可旁人也自然在意,如今长春宫在各宫眼中都太显眼了,娘娘却又让出了最重要的宫权,还有纯妃突然的转变也充满了蹊跷,我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近日来心里都不安生。”
傅恒从凳子上跃下,伸手贴在她后背上,把她往自己怀里带。
“难怪你近日精神不好,原来是在操心这个。宫里的事,自然由宫里的人烦恼,你已经做得够好了。姐姐已经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了,她心里有数。好了,别想她们的事了,等我们家这个小的出来的,你自己都自顾不暇。你看看,这样布置可好?”
谁都不会想到,这无心的话竟会一语成谶。
时春顺着他的目光,扭头四周打量着。这间房正是东院主卧旁的偏院。这个除夕傅恒赋闲在家,前两日突发奇想拉着她说要亲手给孩子布置卧房,于是今年除夕,除了与族中妯娌一起用餐、操持年礼,时春几乎都呆在房里和傅恒一同研究图样,傅恒将图样画在红纸上剪下来,时春则选一些吉祥的小动物莫名其妙开始做起了小肚兜和鞋子。
如今这间房里已是大变了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