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鸾记得上辈子自己只顾着和长姐生闷气,闭门不出,长公主送来的如流水般的稀奇物件她看都没看一眼,虽然之后关系破冰,但到底生了嫌隙,以至于后来她不解长姐为何如此醉心权势,屡屡与她唱反调,伤了长姐的心。
她强忍住心头的百感交集,朝秋娘微微一笑,“我自然明白长姐的苦心,秋娘,你放心,我不会与长姐生出嫌隙的,我知道该怎么做,替我梳洗换装吧,我要去御马场看看长姐送与我的那匹良驹。”
见公主眉心舒展,秋娘心中的巨石终于落了地,笑道:“奴婢为公主梳妆。”
明鸾坐在明镜前,看着镜中尚且稚嫩的自己,这时候的自己不过十五岁,格外喜爱各色锦衣华服,金钗玉饰,自前世长公主离世后,她已经很久没有打扮得如此骄奢富贵。
换上骑射劲装,明鸾跨过门廊,檐下鸟巢中的鸟儿扑哧着翅膀,越过众人,从廊下飞出。
明鸾仰头注视着那只鸟儿越过屋檐,越飞越高,“鸟儿喜欢我的屋子,就让它住在那吧。”
秋娘闻言低声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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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马场一直以来是为皇室宗亲、达官贵胄训马的所在。
明鸾与长公主明昭乃一母同胞,长公主继承了皇后的睿智与陛下的文弱,而明鸾却继承了皇后的英勇与陛下的秉性。
明鸾三岁时被明帝抱上了马背,从此便成了御马场的常客,养了数匹好马。
陛下更是从御马监拨出几人,专门为公主训马。
刚至御马场门口,御马场的监马官便已在门口候着,见着公主带着一干亲卫御马而来,连忙迎了上来。
“微臣冯时见过公主。”
明鸾坐于马背上看着御马场的大门,手中马鞭有一搭没一搭地甩在自己的羊皮小靴上,她俯在马鞍上看着眼前这个矮瘦的官吏,懒洋洋问道:“听闻我长姐给我从属地送了一匹汗血宝马过来,可有此事?”
“启禀公主,确有其事。”
“怎么不早些去公主府禀报给我?冯大人,你这监马官是不是不想干了?”
冯时满头是汗,他刚上任不久,早听闻七公主任诞张扬,不好伺候,御马场又是七公主常来之所,上一任监马官还是被七公主一马鞭一马鞭地抽得浑身是血,人在官场混口饭吃,他唯恐得罪了七公主,落得个前任监马官的下场。
冯时不敢抬头,绞尽脑汁想着万全之策,“启禀公主,长公主送来的那匹汗血宝马乃是良驹,还未被驯服,微臣想将千里马驯服后再去公主府禀报此事。”
“这都好几日了还没驯服?冯大人这御马场连个驯马之人都没有吗?还是说,冯大人不把本公主和长公主的事放在心上?”
明鸾最恨这种尸位素餐之人,上辈子秋猎,她的汗血宝马突然发狂,险些从马上摔下,后来详查,是有人在汗血宝马的马蹄上做了手脚,当时的监马官就是眼前这人。
“公主明鉴,微臣绝无此意!”
“那就是冯大人在其位不谋其事?”
“微臣不敢!”
眼看监马官两股战战,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明鸾嗤笑一声,跃下马背朝里走去。
御马场占地甚广,豢养了无数匹良驹烈马,这御马场的人降服烈马的能力着实不错,时常有官家子弟将自己府中无法驯服的烈马送来御马场,不消几日,骏马必然温顺无比。
刚踏入御马场,明鸾便听到骏马嘶鸣以及夹杂着怒火的训斥声,循声望去,远远瞧见马场中央一男子骑在一棕色骏马上,身侧围着好些奴仆,正你一言我一语地温声劝着。
“我的世子爷,您快下来吧,这马儿野性未除,您千万握紧缰绳仔细摔着!”
“是啊世子,您先下来,咱们找一匹温驯些的马儿,慢慢来,今日师傅不都说了吗,您的骑射大有进步,千万不能操之过急,若是摔了,可是要在床上躺好些天的,您想想看,这好些天不能学骑射,不是耽误工夫嘛。”
这话似是说动了马背上的男子,他一鞭抽向一侧的仆从,窝火道:“算了算了,下马下马!”
“好好好!这就伺候世子下马!”
围在烈马四周的奴仆朝四周散了散,明鸾这才发现马下竟一直跪伏着一男子充当脚凳,离得太远她看不清几人模样,只隐约听见那儿传来奴仆的呵斥声:“狗奴才!还不好好跪好,若是摔着世子,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奴仆小心伺候着世子踩上男人的后背,下了马。
连下马背都得由人伺候,明鸾都不用问,全都城只此一人,定安王世子,李冀。
大周建国二百余年,十八年前的八王之乱,皇室宗亲除却当今陛下,死得只剩定安王一脉,彼时定安王拥兵自重,却并无夺位称帝的想法,起兵后归顺于明帝,一生杀伐果断,雄才武略无人能比,可膝下唯一的血脉却是个连下马都要由人伺候的蠢材。
不仅仅是骑射,就连文学,武术,都平庸于常人。
可惜定安王英明神武,这一脉从此后继无人。
下马的李冀心中窝火,狠狠踹了那脚凳一脚泻火,刚准备离开御马场,一眼便瞧见了明鸾,心中的火气瞬间消散,心下欢愉,连忙让身侧的仆从给他整理衣裳,领着一群人朝她走来。
“表妹安好。”
明鸾看都不曾看他一眼,边走边敷衍道:“表哥好。”
李冀在一侧献着殷勤,“表妹今日来御马场,可是为了长公主送与表妹的那匹汗血宝马?”
明鸾不欲和他多说,只懒懒应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