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过得一段日子,花朝月夜,相安无事。只是沈瑄始终找不到孟婆柳的解药,离儿的病终究治不好。每当念及于此,沈瑄心中便是无尽的怅然。
桐叶落,天下知秋。
这日,葫芦湾上的人忙忙碌碌,张灯结彩,璎璎要出阁了。乐秀宁和离儿一早起来,为璎璎梳洗妆扮,挽上髻子,穿上手绣的大红吉服。乐秀宁找来胭脂给璎璎化妆,转眼一个清秀的小女孩就变得美艳如花。沈瑄见状不觉黯然,他兄妹二人自幼失怙,相依为命十数年,一旦璎璎长成出嫁,手足分离,怎不伤感?
沈瑄又清点了一遍璎璎的箱笼,就走到湖岸边上等待王睿笈迎亲的船。
湖水如烟,波澜不惊。一艘大船从天水之间远远的飞过来,转眼就到了跟前。大船上又放下一只小舟,沈瑄正在诧异,只见那小舟竟识得路径,在芦苇荡中灵巧的穿过来,一会儿到了岸边。船上跳下几个衣着华丽举止雍容的人,一径向沈瑄走过来。为首一个三十来岁的人,一看就是做大官的,他向沈瑄打了个拱便道:“请问小哥,沈神医沈瑄他老人家,可是仙居此处?”
沈瑄未免有些发窘,只好答道:“在下就是沈瑄”
那几个人一脸愕然,惊奇的把沈瑄上下打量一番。为首的人旋即说:“想不到先生如此年轻,当真少年才俊,令人钦佩。请先生这就随我们上船。”
他虽然讲了这些好话,可最后这一句,也很是唐突了。沈瑄淡淡的问道:“为什么?”
那人耐着性子说:“我们是桐庐何府,家主人得了重病,命在旦夕,请先生救治。”
沈瑄一向善良,人家上门求诊是从不拒绝的。可是这几个人未免来得太托大了些。沈瑄见他们个个雍容傲慢,心想不过是些官宦财主倚势欺人。当下彬彬有礼道:“这可不巧,今日在下正好有要事,走不了。何况在下本来才疏学浅,这点薄技只怕于尊上也没有什么用处。各位还是另请高明吧。”看见那几人脸色大变,忧心忡忡,又不免心软下来:“要不然,我明日就去府上问脉如何?”
“明日!”边上的一个人大声道,“小主人还等得到明日吗?”
说这就上来拉沈瑄,沈瑄一惊,连忙用乐秀宁教的招式格开。那人却也不弱,还未拆上四五招,就被那人制住了。为首那人忙说:“不可冒犯了沈先生。”回头又道:“沈先生,请你还是无论如何跟我们走一遭,日后一定重重有谢。”
沈瑄一看,那几个人早已把自己团团围住,看来走脱不得了,心里一股怒气上冲:“我不去便怎样?”
那人无奈地说:“那也只好委屈一下……”
话还没讲完,只见一阵剑光闪动,那几个人顿时被逼开几步,沈瑄趁机退开。原来是离儿不知从什么地方跑出来,给他解了围。离儿微笑道:“你们这样请沈大夫去看病,就不怕沈大夫去了给你们家主人开一剂毒药?这几个人还是先打发走吧,不然一会儿迎亲的船来了,多煞风景。”
那人一时急的汗流满面,竟双膝跪倒在地,向沈瑄拜道:“沈先生,请你无论如何去救我家小主人性命!医者乃仁者之术,你不能见死不救呀!”
一时间,那几人都拜倒在地上,作揖磕头。沈瑄不禁犹豫起来。乐秀宁走过来道:“师弟,你还是叫他们快去别处求医吧。今天是璎璎妹子的吉期,你也不能走开。”
沈瑄不答。
离儿说道:“你们既然要沈大夫看病,为什么不把人抬来,却要沈大夫自己去?如今也说不得了。沈大哥,你想把璎妹妹送到那边,就随他们去看看,是么?”
沈瑄摇头道:“人命关天,也耽误不得。我,我这就去罢。阿秀姐姐,离儿,这边事情,只好有劳你们了。”乐秀宁听罢,不禁皱起眉来,却欲言又止。
离儿道:“沈大哥你和璎璎道声别罢。”
沈瑄走入房中,对璎璎说:“妹妹,哥哥有急事不能送你上船了,你自己……”
璎璎忙道:“哥哥你去罢,过几天我归宁时再叙好了。”
沈瑄叹声气走向小舟,那几个人又朝他拜倒:“如此多谢了,沈先生大恩大德,某等没齿不忘。”
离儿忽问:“你们是钱塘府来的,为何说是桐庐人?”
为首那人一怔,连忙说:“我们是客居此地。”
离儿正要再问,小舟却解开缆绳,飞也似的划了出去。沈瑄回头看见离儿立在岸上,望着自己,小舟一转,她便消失在芦苇丛后面。
大船顺着富春江飞驶而下,澄江如练,游鱼若星,真是“鸟渡画屏里,人行明镜中”,两岸青山如画,猿声清啸不绝于耳。富春江两岸古来便是天下至秀。沈瑄立在船头,也不与那几人搭话,只是饱览山川秀色。那几个人却显然没这个心情看风景,只是催着船家快赶路。这一船人雍容华贵,举止不俗,而且似乎个个身怀武功绝技,可对沈瑄却也毕恭毕敬,实在猜不出什么来头。沈瑄也懒得去想。为首那人自称是总管,名叫徐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