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恍然大悟,心里甚是焦急。这一年来,与乐秀宁虽然亲近,他却始终视她如长姊一般,从未想到过要娶她为妻。此番被妹夫妹妹提出来,觉得万分为难。他偷偷抬眼看乐秀宁,只见她毫无表情,只远远的望着窗外几竿竹子,面色却微微潮红,愈发显得娇艳如花。
“哥哥,”璎璎笑道,“睿笈哥亲自为你做媒,这样好的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沈瑄只觉得自己脸上发烫,心里忽然了如明镜。现下他和乐秀宁二人,孤男寡女相处小岛,确有诸多不便。兼之种种请由看来,确实应当与乐秀宁完婚。但他心里却并不情愿与乐秀宁结为夫妻。
沈瑄定了定神,道:“妹妹,我从未想过……”他忽然想到,倘若就此回绝,却让乐秀宁面目何在,今后大家又如何相处?一时语塞,竟无法措辞。
只听的乐秀宁缓缓道:“多谢你们费心了。不过家父新亡,我重孝在身,婚姻之事暂不提罢。”
沈瑄如释重负,心道:再与阿秀姐姐住在这里,瓜田李下,总是麻烦。小妹已经出嫁,我何不找个机会离开小岛,自己做个云游的郎中,到江湖上去走走,见识见识各种人物,或者还能……
不几日,沈瑄便如愿了。傍晚时分一架小船划来,船上跳下一个布衣少年,却是钱丹,打扮作平民小厮的模样,徐栊那些人也没跟着。钱丹笑道:“沈大哥,我背着他们跑了出来,想自己走金陵去一趟,又怕一个人太孤单。你可愿同我一起去?”
沈瑄心中一动,忙问:“去金陵做什么?”
钱丹伏在他耳边道:“十月十五,丐帮的范定风公子,要在金陵开一个武林大会,你不想去见识见识么?”
沈瑄顿时心花怒放,就要收拾行李随钱丹走。忽而想起乐秀宁,不免踌躇起来。只听见她在背后道:“师弟,你随钱公子去吧。你也不能总在这小岛上呆着,出去开开眼界也好。只是自己要小心,不可惹事。”
沈瑄闻言,十分感动:“师姐,我去了金陵后,立时就回来。”
乐秀宁一笑,转身进屋帮他收拾东西。沈瑄却向那间草厅走去。离儿走后,他一直没进过草厅。屋里一切如旧,只是他为离儿做的那架短琴却不见了。沈瑄抱起自己的七弦琴,用布裹好,背在身上。转而又找出那瓶孟婆柳的解药,揣在怀里。回头一看,乐秀宁已为他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裹,递到他手里。
走到岸边,沈瑄便要向乐秀宁拜别。乐秀宁皱眉不语,忽道:“表弟,我还有一句话对你说。钱公子,有劳你再等一会儿,不知可否?”
钱丹道:“自然要把话讲完再走。”
乐秀宁把沈瑄拉到一旁,道:“表弟,这些话我忍了许久,不愿对你说。但此时若再不讲,只怕你将来……”
沈瑄道:“姐姐,你但讲无妨。”
乐秀宁道:“表弟,你此番出门或许会遇见离儿。她若还是想不起过去,你,你还可同她谈谈。若是她病已好了,——或者,你治好了她后,便再也不要跟她在一起了。”
沈瑄惊道:“为什么?”
乐秀宁道:“那日九殿下接她走时,说起她姓蒋。我后来寻思许久。师弟,天台派的事情,我没有与你讲过多少吧?”
沈瑄摇摇头。
乐秀宁道:“十几年前,天台派在东南一带,横扫江湖,人人侧目。他们的武功的是高超玄妙,十分纷繁费解,尤其以轻功剑术为长。天台派的掌门,号赤城山人,——不过江湖中人都叫他赤城老怪。因为此人极是孤僻乖戾,桀骜不驯。武功为人,处处出人意表,十分的邪气。此人名叫蒋听松。师弟,那日我在湖上,见到离儿的武功,一时十分诧异,也猜不出她是哪门哪派。后来你说起离儿是那晚上在青石城外吹箫之人,我便想或许绣骨金针就是她放的。离儿那样诡异的剑法,那样神奇的轻功,简直不太可能源自别派。何况,她也姓蒋。”
“离儿是天台派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沈瑄问道。
乐秀宁道:“十几年前,赤城老怪逐尽门下弟子,披发入山,江湖中没了天台这一名号,我们正派中人,额手相庆。可是时隔十五年,天台山又出了一个姓蒋的姑娘闯荡江湖,偏生武功还这样高,岂不令人担心。”
沈瑄道:“但离儿在我们这里,不是很好么?哪像什么坏人……”
乐秀宁道:“所以我说,倘若她还是失忆便无妨,若是恢复了……唉,四针杀四人,虽是也为我报了杀父之仇,可也……”
沈瑄道:“离儿倘若心狠手辣,那么钱世骏正人君子,何以与她结为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