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怎样才叫新鲜,沈瑄倒也好奇,遂看他剥开一只。另一个黄衣人也过来凑热闹,却道:“这么热的天吃什么荔枝,不怕上火么?还是喝几杯好茶,消消暑气啦。”沈瑄心想,这人却有几番道理。绿衣书生不理他,自顾自的讲着他的荔枝。
黄衣人摇着脑袋笑着,忽然迎面一口茶水向沈瑄喷来。沈瑄顿觉头昏脑胀,喝道:“干什么!”接着又是一口茶水劈面喷来。沈瑄觉天旋地转,一掌劈出,怒道:“谁敢暗算我!”那两个人早已避了开去,沈瑄一掌未尽,人就晕倒了。
也不知昏迷了多久,沈瑄悠然醒转,只觉得兰麝幽香,一缕缕的直沁入骨髓。睁眼一看,自己竟然是躺在鸳枕绣褥之间。雕龙描凤的紫檀床上,悬着一层层袅如轻烟的凤尾香罗。这房间布置得华丽无伦,简直比吴越王妃地下迷宫中的卧室还要了不得。珠帘半挂,银屏微掩,妆台上凌乱的摆着辟尘犀角、白玉如意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物事。一面宝镜折射着奇幻的光芒。博山炉中燃着沉水香,不绝的吐出醉魂酥骨的气息。
沈瑄翻身欲起,但觉四肢瘫软无力,心想:自己和药打了一辈子交道,今天神思不定,居然阴沟里翻了船。不过他的内功已经很好了,寻常毒药奈何不得,那茶水中的迷药怎的这样厉害?他躺着不动,做起吐纳功夫来。过了一阵,惭惭血脉通畅,恢复如常。
这时房中进来两个宫装少女。沈瑄闭目不动,只听一个女孩道:“还没醒呢。倒真是一个俊俏少年!”
另一个道:“还是不如前天来的那个,——可惜那一个自己破了相。”
第一个又道:“我看不见得,说不定各有各的味道。”
另一个道:“你喜欢他么?这种话也敢说,叫侍中知道了……”
两个少女走远,沈瑄只觉得猜不透这是什么古怪。“侍中”是官名,难道劫持他的竟然是南汉的达官贵人?一摸身边,发现身边一应物件都在,只是佩剑却丢了,顿时心急起来。以他的武功,兵刃好坏原不重要,但这“洗凡剑”对他有非同寻常的意义,丢了可就麻烦了。
沈瑄翻身下床,寻找宝剑。珠帘一响,一个珠围翠绕、面容姣好的少妇盈盈出来,笑道:“你这么快就醒啦?”
沈瑄沉住气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是我的洞府呀!”少妇格格笑道,罗衫簌簌作响,散发出阵阵香气。
沈瑄没听明白:“什么洞府啊?”
少妇笑得枝花乱颤:“这里不像神仙的洞府吗?”
沈瑄道:“你到底是谁?”
少妇道:“我是洞府的主人,你还看不出来?这里既不是天上,也不是人间,你就别问是哪里啦。我和你是前世的姻缘。你只要乖乖听话,将来享不尽的的清福。”说着说着,就往沈瑄身上挨过来,那香气越来越浓郁。
沈瑄心中一荡,忽然觉得这香气好生古怪,钻入鼻囟,简直令人浑身酥软,面红耳热。“呀!”他心知不妙,赶快跳开。那少妇嫣然一笑,道:“你不喜欢这香?那么我换一种,保管让你舒服。”拈起一片香,远远的掷进博山炉中。
香片本是轻巧之物,居然平平的飞出,不偏不倚落在香炉里。沈瑄看她这个动作,心里吃了一惊。这妇人虽然看来养尊处优,武功却着实不俗。可是她点燃的那片香,断断不是什么好东西。沈瑄一急,步履轻滑,一把扣住了少妇的脉门。这一手伶俐无比,却是跟叶清尘学的。少妇被他一招制住,也很有些意外,却毫不挣扎,仍是笑道:“你这么着急呀?”
沈瑄忽然觉得身子似要飘了起来,手上软软的使不上力。那香才只燃了一点,就已这般厉害。他满头大汗,眼前那张千娇百媚的脸也变得朦胧起来。可好在此时心里尚有一线光明,他拼命咬了咬舌头,忽然一道白光从袖中拉出,霹雳一样把香炉打翻在地。
那是蒋灵骞留下的飞雪白绫,沈瑄一直收藏在身边。那些女子搜走了他的洗凡剑,却没想到白绫也是兵刃。沈瑄情急之下使将出来,倒将那少妇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妖术,一下子坐在地上。
香灰泼了一地。沈瑄抓过一把,洒向那个少妇,拔腿离开了这个屋子,心里暗叫好险,倘若再迟得一刻,他可难免要做那少妇的俘虏了。不过用香灰泼人,也不好算是正人君子的手段。
院子里早已满满的站了一圈武士,每一个人手里都拿着长矛,每一支长矛都指向沈瑄沈瑄迅速的盘算了一番,倘若凭轻功逃出去,想来是不难的,但他视若性命的宝剑,不免落入奸人之手。何况他不明不白被弄到这里来受人摆布,一走了之也不甘心。看来今晚是免不了一场恶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