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释天冰冷的双眼闪动着凌厉的光焰,似乎想要说话,却又强行忍住了。口琴声渐转低沉舒缓,听起来却更加阴郁恐怖。

鸟群凄厉狂叫,密密麻麻地当空盘旋。四面八方围拢来了无数野兽,瞪着血红的眼睛,流着口涎,朝他们发出排山倒海的狂吼,越逼越近。

“放心,他不敢真动我们的,”玄小童挡在丁洛河身前,低声说,“他只是想困住我们,彻底摧毁你的斗志。”眼波流转,假意观察着周围苍翠的森林,传音入密,“沿着峡谷再往前走三四公里,有一个空旷的平地,我在那儿藏了一架直升飞机,以防万一。只要能到那儿,我们就有机会逃走了。现在,我要你拔出我腰带里的匕首,架住我的脖子……”

“什么?”丁洛河一愣。

“洛河哥,”玄小童嘴角泛起凄楚而又嘲讽的微笑,接着传音入密道,“这个世界上,阿三只怪两个人,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你挟持我脖子做人质,不管你说什么,阿三都会老老实实照做的。但既然是演戏,最好能演得逼真一些。我说什么,你就跟着说什么,如果他不听话,你就在我脖子上轻轻划上一刀……”话音刚落,她突然一转身,惊叫着跌入他的怀里,腰带里藏着的又软又薄的匕首也已鬼使神差地塞到了他的手中。她动作快如闪电,极为隐蔽,除了他们,谁也看不出究竟。

丁洛河只好一把勒住她的腰,将匕首横在她的颈前,照着她传音所授的话语,朝帝释天高声复述。“好!你既然要和我耍奸耍赖,那就看看谁更狠了!横竖都是死,大不了我拉上这位‘太岁’圣母来做垫背!”

帝释天脸色果然一变,口琴声戛然顿止,就连那轮飞碟也猛地停止了旋转,凝立空中。

玄小童涨红了脸,眼中泪水盈盈,咯咯大笑:“洛河哥,你杀了我吧,反正我们也逃不走啦。与其摸着你的水晶头骨,没日没夜地想你,倒不如和你、和这世界一起毁灭!”

丁洛河摇了摇头:“小童,你别怪我。你我一个是‘圣母’,一个是‘魔鬼’,注定只有一人能洛下去,这就是……这就是我们的宿舍。”明智是在做戏,说到最后一句时,眼眶却莫名一热,心潮激荡,声音险些梗在喉间。

玄小童暗暗地掐了一把他的手臂,以示嘉许。

他吸了一口气,接着高声叫道:“阿三,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坐上飞碟,从我视野里消失,等我到了安全的地方,自然会将小童放走;第二,如果我数到十,你依旧在我视野之内,你就等着向玄道明解释他女儿是怎么死的。”

帝释天凌厉的眼神就如两把冰刀,刺入他灵魂深处,探视虚实,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收起口琴,用一种同样冰冷而生硬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根本不可能杀她。”

他回应得这么斩钉截铁,反倒让丁洛河有些不知所措了。耳畔传来玄小童细如蚊吟的冷笑:“洛河哥,他在诈唬你呢。你只管开始数数。”右臂忽然一抖,她迎着刀锋朝前微微一倾,“啊”地失声痛吟,脖子顿时沁出一道血痕。

丁洛河心里一凛,帝释天更是脸色陡变,猛地凌空冲来。漫天盘旋的鸟群随之狂叫俯冲。

丁洛河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将刀锋重新抵住玄小童的脖子,高声大喝:“一!”狂风呼啸,鸟群瞬时变向,擦着他的头顶急掠而过。

定睛再看时,帝释天已经落到了左前方的草地上,白色的裹裙、搭帕猎猎鼓舞,横握口琴,双眼怒火如烧。他的上空是滚滚如飓风的狂乱疯鸟,身后则是数不尽的狮子、鬣狗、大象、猎豹……龇牙咆哮,作势欲扑。

“二!”丁洛河心神稍定,接着又是一声大喝。

但这次帝释天并未退让,而是将口琴抵到了嘴边。那轮飞碟也摇曳着冲下来了,悬浮在他们左侧的巨型圆坑中央,气浪滚滚,如箭在弦。

“三!”丁洛河继续咬牙大喝。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赌上一赌了。玄小童闭上眼睛,发丝飞舞,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胸膛,嘴角泛起淡淡的微笑,似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帝释天双手紧握着口琴,指节发白,就像从牙缝里蹦出一个个字节,慢慢地说道:“小童,你真的愿意为了这个人而死?为了他背弃‘圣子’,背弃大宗师,背弃你的天赋使命?”

玄小童眼眶一红,依旧紧闭眼睫,微笑着回答:“帝释天,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喜欢的东西,谁也别想夺走;打定的主意,谁也别想改变。我才不管什么‘天赋使命’,才不管这世界毁不毁灭,只要活着,我就要痛痛快快地做我自己,痛痛快快地爱我想爱的人,哪怕只这么活了一分钟,甚至一秒,也好过在这漆黑孤独的宇宙里,做一颗万古长存的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