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适时冒顿大喝一声;“放他走。”

众人一愣,冒顿怒道:“要我重复一遍吗?”

没有人敢不依,纷纷向左右让开,只是用血红的眼,死死瞪着胥飞。

胥飞朗笑一声:“左贤王果然是聪明人,很清楚眼前的形势。”他得意洋洋领着亲卫离开。

眼看着胥飞一行飞快下了山丘,则罗又痛又恨,大叫:“王上……”

“现在动手,胥飞一定会调动他山下的飞星骑和我们拼杀。”冒顿手指远处纷乱的战场前锋:“我们在那边已经失利了,如果现在后方再打起来,前方做战的将士更加惊恐,不知道我们后头出了什么事,必将不战自败。

“可是王上……”则罗咬牙切齿“就这么让他们走了,胥飞下了山,难道不会再调动飞星骑,从后袭击我军吗?”

冒顿脸色青白,声音微弱,眼神却清晰坚定:“飞星骑是胥飞的心头宝,他还要仗着这支军队到国内争夺储君之位,就算是为了讨好汉人,也断断不肯伤了自己的元气,只要我们不动手,他就不会让飞星骑动手的。他知道我清楚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大大方方地离开。”

山上的这番变化,看似复杂,其实极快,不过是眨眼间,胥飞一刀偷袭,冒顿受伤落马,然后众人围过来,说了几句话。时间短促得让山下待命的军队根本没来得及发现山上的异变。

胥飞下了山,果然与冒顿所猜想的一样,并没有指挥飞星骑攻击匈奴,只是领整整三千飞星军,如风一般远离战场。三千人一边策马如飞,一边齐声大喝:“左贤王冒顿死了,左贤王冒顿死了,匈奴要败了,所有鲜卑人快走啊。”

这么一喝,不但所有的鲜卑军队惊慌逃跑,就是本来已经混乱的匈奴各部,也立刻溃不成军。

匈奴的各部王公们回首遥望山丘,看不到冒顿那高坐马上的雄姿,个个心惊胆战,战意全消,一心一意只想着带着本部人马,逃掉算了。

在这个只想自保的情况下,自是谁也不再把冒顿原先安排好的整体战略放在心上,人人只想尽可能保存自己的实力,拼命逃跑。

逃遁的匈奴部被汉军衔尾追杀,损失惨重,而一心想上前英勇作战的匈奴人,往往还没有接触到汉军,就被自己人的军队冲下马来,死于混乱的战阵之中。一时间人踏马、马踏人,马翻人堕,呼喊震天,自相践踏而死者倒比被敌军所杀的更多。

远方观察战场全局的冒顿伤势极之严重,根本连站都站不住,原本正闭目任则罗颤抖着手,为他那道极为铮狞恐怖的伤口上药止血,却不断令下属通报战场情形。

听到这种情况,他猛然站了起来,用力推开过来扶持的下属,身形颤了几颤,方才站稳,然后大喝道:“鼓来。”

身边士卒立时应声抬来了需要四五人合力方能抬动的大战鼓。

冒顿深吸一口气,在战鼓前站稳,低声道:“扶住我。”

则贤脸色大变:“王上,我来击鼓吧。”

“闭嘴,现在只有我来击鼓,才能激起士气。”冒顿先是低斥一声,后又舌绽春雷,用尽全力发一声大喝:“匈奴的勇士们,让雷神的巨鼓,为你们的英勇助兴吧。”

这一声喝虽然远处战场上的士兵们听不到,但山丘下所有的本部军队,是听得声声入耳,无不举起刀剑,大声呐喊。

战场上的匈奴士兵闻此呼喝,大多抬头来看。

却见他们匈奴人最伟大的勇士,稳稳立在最高处,随着他手中的鼓槌高高举起,重重落下,轰然的鼓声,响遍全场。

是匈奴人天生的野性与激情被这烈烈鼓声所牵动吧,人们高声呐喊着,控马冲杀向汉军,刚刚无比低落的斗志,被奇迹般的点燃。

那一声声的战鼓,点燃了每一个匈奴人心中的战意和斗志,那一声声的战鼓,奇迹也似将已成的败局生生扭转。所有的匈奴人都在奋力搏杀,因为他们那战神一般的左贤王,正在那至高之处,为他们击鼓助威。

只有冒顿身边的亲卫们,沉默无声地,在他们的王身边,忍受着内心的煎熬。

只有他们知道,他们的王,连独立站稳的力量都没有,而必须由则贤小心地在后方支撑他的身体,可他就是靠着这虚弱的身体,一下下击打战鼓,让那浩荡的鼓声传遍战场。

而站在冒顿之后,用自己的双手支持冒顿身体的则贤,早就红了眼睛,他所站立的位置,使他比任何人都能清楚地看到,冒顿背上那道伤口有多么深,多么大,多么狰狞,那些翻卷的血肉多么可怕,那不断流出的鲜血,为什么会那么红,那么多,那么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