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他到早了,正坐在桌边百无聊赖拨弄菜牌(那菜牌上竟然只有意大利语),然后巴基就出现了。他穿着正装,打扮的很是帅气,但脸色却非常苍白,苍白且消瘦,事实上,他看上去糟透了。
他是带着邀请卡去的,他在邀请卡上用钢笔写着“敬请莅临斯蒂夫?罗格斯先生与佩姬?卡特女士的婚礼”,还在右上角画了一只衔着玫瑰花的鸽子。他心疼地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这样!他说没什么,出差太累了,欧洲太他妈远了,这天杀的时差要了我的命,我头疼得厉害,然后就开始低头看菜单,替他翻译那一排一排鬼画符究竟说了些什么。在等着上菜的间隙,斯蒂夫给了他那张邀请卡,请他当他的伴郎,因为他是他最好的朋友,他当然会是他的伴郎。
巴基只愣了一秒就答应了,然后开始和他热烈讨论他在婚礼上应该穿什么衣服,他强烈建议他穿他退役时的那身军礼服,因为他穿军装很帅气。“只有你能把军装穿出那种味道,哥们儿。”
最后巴基和他说,他会带女伴来:“你知道的,伙计,”他冲他眨眼,双唇紧抿,嘴角弯成一个弧度,“我想我也是时候下决定……也许我也该结婚了。”
那是他唯一一次听到巴基提及要结婚。
他当然认识巴基的前女友们,战前的、二战时的、还有战后曾经带到他婚礼上的那个姑娘,据说是某个外交官的千金,有漂亮的金色头发和湛蓝眼珠,他们看上去那么般配,他曾经以为他们会结婚。每次看到那些姑娘,斯蒂夫都能品尝到自己舌底泛滥的苦涩,然后暗自诅咒他的自私和独占欲——他一直觉得那只是种自私、独占欲,以及贪婪,也许注射血清以前还夹杂着少许自卑与艳羡——巴基那么好,你当然不会愿意和人分享,但巴基总会结婚的,结婚、安定下来、拥有家庭生活,每个人都要结婚、安定下来、拥有家庭生活,你不能像是个五岁的孩子,固执的不肯长大,妄图独占整辆冰淇淋车。
然后,到了他结婚的那一天,巴基来给他做伴郎。他的记忆力一向极好,他清楚的记得巴基穿着一件修身的深灰色定制礼服,英俊帅气到不可思议,全场的女士都忍不住盯着他看,就连斯蒂夫自己都偷瞧了好几眼。他臂弯里挂着的那个漂亮女伴简直骄傲地像只孔雀,她不断不断拉扯巴基的袖子和他说悄悄话,次数频繁到连好脾气的斯蒂夫都觉得有点没教养的地步,可是巴基依然耐心地次次和她低语,轻吻她的脸颊,任她伸手调整自己脖子上其实并没有系歪的暗红领结。
斯蒂夫记得在婚礼上他想,这真好,也许很快就要换他给巴基当伴郎了。
除此之外,那一天的记忆整个一团混乱。他们原本安排的仪式非常简单,但佩姬实在邀请了太多宾客,其中百分之八十他都只在报纸上见过面,以至于巴基事后笑他根本不是因为结婚而宴请宾朋,只不过是在社交见面会时顺便换了次戒指而已。斯蒂夫也没有穿他的军装,虽然佩姬和巴基都表示反对,因为说实话他真不想挂着满胸口的各种勋章跑来跑去接受无聊恭维,那让他觉得自己就是个博物馆里的大号陈列架。总之,那天除了疲惫欲死之外,他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是现在他总忍不住想:那一天的巴基看着他和佩姬会是什么样的心情?会不会是那天晚上他在大雨里看着他坐在台阶上的心情呢?
他几乎为这想象中的巴基而心碎落泪了,只不过这泪水已经晚了七年。斯蒂夫甚至觉得肋骨下涨裂的痛苦忽然变得容易忍受,因为那是他应得的。
他做错了,他就要付出代价,或早或晚。
斯蒂夫觉得自己仅仅沉溺了片刻,就像是在水底游了太久,偶尔需要伸出头换一口气。可敲门声传来,门外是满脸担心的科尔森和莎伦,他们告诉他,他已经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无声无息一小时了。
“你还好吗,cap?”莎伦小心翼翼地问。
“没事,我在想事情,所以有点入神。菲尔,对不起,让你等了那么久。”他回答莎伦,同时对科尔森表达歉意。
“啊,我的荣幸,cap,希望没打扰您的思路。”科尔森满脸涨红,好像枯等他一个多小时是件值得珍藏的回忆一样。斯蒂夫无奈的摇摇头,他当然知道科尔森对他的略显疯狂的无条件崇拜,他并不反感,但……总因此觉得有些不太舒服。因为他总忍不住想,他崇拜他的理由很可能和某些人将他当成实验动物的理由是一样的,科尔森也觉得他与众不同,独一无二,他应该站在神坛上,只不过他不会试图肢解他,相反他愿意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