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青柠拿出笔,在白纸上写下了赵红珠的名字,又写下了赵氏,秦山岳的名字。
鼠目男子沉吟片刻,比划了个手势,白青柠交出对应的银子数量后,他便在纸上飞快写下了几行字。
“赵氏翻身在即,便在这几日。”
“秦山岳向圣上请旨,与赵红珠赐婚。”
白青柠看过之后,不由得冷冷的扯了扯唇线。
秦山岳为了给赵红珠一个体面,还真是豁的出脸,眼下赵红珠都成了街边谁都能啐一口唾沫的烂泥了,他还要亲自向圣上讨婚,圣上赐婚,那规格可就大了,就算是赵红珠私德有亏,也没有人敢说。
不过,这些都跟她没关系了。
上辈子的恩仇随着那两条命、和这段时间的报复,已彻底还清,自此,他们各不相干。
她将手中白纸扔掷到了火盆中,火盆中的火苗将两张白纸瞬间烧成了灰烬,看着过去的事情都化如尘埃,白青柠起身,拉着沈时纣离开了包厢。
茶喝完了,便该走了。
他们二人从茶铺离开后,沈时纣扶起白青柠上马车,然后自己驾车而回。
在回去的路上,沈时纣的脑袋里浮现的都是“秦山岳”“赵红珠”这两个名字。
他对大奉国事知之甚少,秦山岳偶有听闻,赵红珠他根本就不知道是谁,但是,当他看到白青柠写下这两个名字的时候,眼底里那蕴藏着的冷意,他便忍不住去想,这两人是谁?与白青柠会是怎么样的关系?只是他却问不出口,因为他也有一肚子的秘密,关于他的过去,他的出身,可白青柠一个字都未曾问过。
难道白青柠不对他好奇吗?
回去的路途昏暗安静,只有天上的月亮照着他们的路,周遭都没有一个人,沈时纣心里像是藏了一只猫儿,一直在抓挠他的心。
关于白青柠的,他都想知道。
回去的路这么长,白青柠为何不出来与他说说话?
他要说些什么,才能显得比较自然?
猫儿抓的更厉害了,沈时纣的掌心都将缰绳润湿了,一路上几次想要开口,却又觉得找不到时机。
马儿一路哒哒的跑回到雾林院,马车都停下,白青柠撩开帘子出来时,才听见沈时纣说了一句:“今晚,月色真美。”
白青柠搭着沈时纣的手臂跳下来,闻言顺势抬头看了一眼月亮。
十月份,京城的天儿是冷的,但月亮却依旧皎皎,清清朗朗的挂在云端上,四周银光璀璨,众星捧月。
“是好看。”白青柠说。
她没注意到,她说好看的时候,沈时纣便虚虚的拥着她的腰身,挺起胸膛拥着她,方便她借力下马车,她抬头看月亮的时候,月光落在她脸上,沈时纣便近距离的、深深地望着她。
她在看月亮,沈时纣在看她,明月妆点了她的玉面,她妆点了沈时纣的梦。
——
从雾林院门外进来,转头走向厢房的那条小路上,沈时纣的心都是泡在水里的,只觉得手中留有余香,胸膛处还环着一具娇躯,走起路来,一贯沉稳的步伐都有些发飘。
这也就导致了,他途径厨房的时候,都没听到那细碎的脚步声,直到一阵并不轻的落地声传来,沈时纣才骤然回身。
“谁?”
月光下,一张糙汉脸探了出来,是之前来找过沈时纣的那个汉子。
他见了沈时纣,便行了个礼,然后硬着头皮、顶着沈时纣冷然的目光说道:“少爷,情况已十分危急了,怕是马上便要危机到少爷本身了,少爷的住处已不安全了,今日已有探子寻到了少爷的所在,都被属下解决了,少爷若是再在此处耽搁下去,恐怕会给院中的几位女眷带来危险。”
沈时纣本不欲与他多说,但听到“院中女眷”的时候,心口却紧了两分。
他不怕这些,真有刺客杀来,他也能挡得住,但另外个女子,只要碰了面,那定是一个都活不下来的,春日和秋月又都是白青柠的心腹,白青柠待她们俩如姐妹,她们俩死了一个,白青柠都会很难过。
若是因为他的缘故死了,他怕白青柠会怨恨他。
可他也不敢将他那糊里糊涂的身世都与白青柠坦白,他怕白青柠会怕,会烦。
谁不怕那说来就来的刺客?谁不怕夜半横到脖子上的刀?日日提心吊胆谁受得了?万一白青柠因此烦了他厌了他,他又能怎么办?
白青柠厌了之前的丈夫,便能与自己的丈夫和离,改换身份,叫谁都找不着,想来若是厌了他,也自有法子甩下他,将他一个人丢下。
见沈时纣沉默不言,汉子以为自己的劝说有了成效,赶忙又补了一句:“少爷,形势不等人,一天一个变化,您知道的,老爷这些年也是如履薄冰,日子一天比一天难过——”
汉子的话才说到这儿,突然听见了一道带着浓浓困倦意味的声音。
“沈时纣,这人是谁?”
沈时纣与汉子都是一惊,两人骤然回身,目光如电的往身侧不远处一扫,便看见半夜爬起来的秋月站在树旁,一脸懵懂的看着他们俩。
秋月是被饿醒的,她晚上没吃饭,大半夜做梦都在啃猪蹄,难受的从床上爬起来,去厨房找吃的,一走到厨房这边,就看见沈时纣与人说话,那汉子粗声粗气的,说什么“日子越来越难过了”。
秋月人懵懵的,沈时纣的心却骤然紧了两下,他不想让秋月将今晚的事情说出去,他还没有想好如何与白青柠交代,所以在秋月又一次问出“这人是谁”的时候,沈时纣脱口而出了一句:“是我朋友。”
汉子谨慎的不开口,站在原地任由秋月打量。
秋月一听到“沈时纣朋友”这几个字,秀气的眉头顿时拧起来了,沈时纣的朋友,想来也是那种出身。
她的目光狐疑的盯着那汉子扫了两眼,一脸嫌弃的说:“是个穷鬼哎。”
沈时纣后知后觉的想到了刚才汉子那句“日子越来越难过了”,想来是被秋月误解了,他也不解释,顺势点头说道:“没错,来找我借钱的,我马上把他送走,劳烦秋月姐姐,此事莫要告知...告知她。”
秋月冷哼了一声,见沈时纣那副小心赔罪的样子,自认为拿到了沈时纣的小尾巴,顿时嚣张了分,目光从沈时纣的脸上挪到汉子的脸上,挑挑剔剔的扫了一番,抬起圆圆的下颌,一脸不屑的盯着那汉子说:“你这样的,穷也正常。”
汉子不明白秋月为何如此说,他出身虽低,但一身功夫十分出色,龙精虎猛,乃是不可多得的悍将,又出生入死多年,受重用的很,怎会穷?
秋月便自顾自的又接了一句:“就你这样的,想来在公子苑也没个恩客吧?啧,又丑又黑,我若是恩客,也不会点你的,瞧你这脸,得有四十了吧?岁数都这般大了,还有人会瞧你吗?”
汉子骤然涨红了一张脸,憋的胸腔都跟着发紧。
秋月转头又去训沈时纣:“还有,夫人都快揭不开锅啦!没看我都在勒紧裤腰带吗?你天天跟你这帮不不四的朋友们玩儿什么?吃夫人的喝夫人的花夫人的,还要往外面撒钱,你除了床上那点本事还能干什么?以后少与我争宠,我才是夫人最得力最喜欢的知心人!”
这个男狐狸精就知道拿夫人的银子出去装阔,只有她,是真正体贴夫人,为了夫人肯饿一晚上的丫鬟!
就凭她这幅赤胆忠心,她今晚吃个菜没问题吧?
她骂完了一通,也不困了,神清气爽的往厨房里一走,自个儿给自个儿开小灶炒菜,沈时纣则带着忍得额头青筋乱跳的汉子快步离开。
出了厨房后,沈时纣才说:“你且将眼下的情况说一说,叫我考虑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