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中波流是由中心向外,木盘在水流带动下应该只能偏向岸边,如今居然走出弧线,而且速度不快,缓缓如推,杯中滴酒不洒,显然是带有极高明的暗劲。
常思豪暗暗心惊:凭这一手,已知对方的功力远超自己,便是兵刃在手,未必在人家面前走上十个回合。正想间,又是三盘肉摆好,分别向秦绝响、马明绍和陈胜一面前漂来。
陈马二人显然没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份,低头瞧盘中之肉,虽然没有伴菜,却以肥瘦摆出了色彩的层次,红白相间,掩映生辉,好像黄昏的彩霞被裁取浓缩了一段,看上一眼,似乎连香气都浓了几分。
郭书荣华搁筷、左手拢衣蹲身雪中,膝头一高一低,身如碑直,仿佛一个尽心尽力伺候着主子的仆人,小臂轻转,亮起掌心笑道:“请。”
白润生红的手掌在灯下泛起柔光,将那张俊脸上的笑容衬托得越发修美动人。
秦绝响看得眯起了眼睛,微笑道:“水颜香算得上是人间第一流的绝色,可若是化为男子,怕也及不上督公一根指头。”
这话听来虽像是夸赞,但水颜香毕竟是京中名妓,以她作比,身份极其不称,充满讥讽调笑的味道。曾仕权脸上立刻有了变化,郭书荣华却毫不在意,微笑道:“看来秦少主是见过水姑娘了。”
秦绝响道:“督公既然能跟到这里,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都会心而笑。
曾仕权用眼神向水上浮盘一领:“几位,肉要趁热才好吃呢。”
一种阴郁的压迫感向池中笼来,四人均感觉自己被软软地将了一军。雪花不停落下,院中只剩炭火微爆声和汤泉冒泡的咕咕声在浮动。
陈胜一忽然伸出手去,也不用筷,在盘中抓了一把肉,塞进嘴里。
郭书荣华食指横抵鼻下,肩头轻轻耸动,微忍笑意:“陈二总管还怕我在肉里下毒么?看来江湖险恶,每日提心吊胆,活得可不容易。”说着探筷子夹了一小片肉放在口中,缓缓嚼咽,敛目点头:“嗯,这乳猪应是二十六七天的,过了满月,便不似这般滑嫩了。”侧过头去道:“小权,把咱们带的东西也拿出来吧。”
“是。”曾仕权一撩衣衫掏出布袋打开来,里面油纸包裹着十来串竹签穿就的菱形片状物。他小心抽出两枝,悬在炭火上方烘烤,登时一股臭味弥散开来。
常思豪和陈马二人都碍于礼数,强自忍抑,只微微皱眉,秦绝响却忍不住捏了鼻子,闷声闷气地道:“这不是臭豆腐?督公也太煞风景了罢?”
郭书荣华不答,等待片刻,接过烤暖的一串,侧头叼住豆腐的菱尖整片扯下缓缓咀嚼,笑眼渐渐眯起,脸上浮显出一种满足的幸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