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根缩回手去,道:“英雄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想多子多福,儿孙满裤裆噻?”武志铭一听立刻崩溃:世上只有儿孙满堂,哪有儿孙满裤裆的道理?登时满脸汗珠乱窜,叫喊起来:“我说!我全说!”
唐根反而张手阻住,自与大伯父唐墨显、陈胜一把他单独拖开。常思豪跟着唐墨恩负责看守余下二人,却觉得自己也是被看守着一般,只见那三人围着武志铭,听听问问,问问听听,细致掰文审了半天,又将武志铭送回,将郭强提了去,唐根却让陈胜一留在常思豪身边,让二伯父唐墨恩跟去随审。
常思豪料想是自己得到了些澄清,以目光示询,不料陈胜一道:“大小姐进京居然有这么多岔头,你怎么没和我说?”常思豪一听,便知武志铭把如何到的自己身边都招供出来了,略感歉然道:“这件事不是我故意要瞒你,一来我是理解绝响的心情,二来在京师事情太多太乱,咱们相见都少,实也没找出什么时间多谈。”
陈胜一眉头深锁:“这事我不知道,想来是他瞒了我吩咐马明绍做的。绝响这孩子愈来愈狠,已经如脱缰之马,没人约束得住了。现在家里的亲族长辈也就剩下四姑娘,我本想把她找回去,希望可以起到些作用,可是如今……唉!”
常思豪这才明白:原来大哥离京不仅仅是为了秦梦欢,其实更是为了绝响。目光放远,心道:“秦梦欢向来一副落落寡欢的样子,对什么都没兴趣,今日见燕临渊这一面,只怕此心已成死灰。她以前便管束不住绝响,现如今这模样就算回到秦家,又能起到多大用处?”
陈胜一收整了思绪:“武志铭说,他们被指派去恒山接大小姐,回途中和李双吉打起来,结果被番子捉住押回了东厂,受刑后招供了一切。番子让他们听从东厂调遣,尽力留在你身边做眼线,但他们宁死不从,后来齐中华受了利诱,先行投诚,其它三人也就依顺了。李双吉傻里傻气,纵然归顺也不免出漏子,因此东厂根本没理会他。”
常思豪回想当时在侯府厅中,自己曾许让四人离去,武志铭、郭强和倪红垒都大喜想走,当时齐中华说“马明绍知道事情败露,一定会四处追查,我们人单势孤,天下虽大,又能逃到哪儿去?”这话稍嫌夸张,现在想来,秦家的势力仅在西北,天下之大,他们哪不能逃?这话虽说马明绍,暗指的其实应是东厂,因此才吓得武志铭三人又服帖了,而当时又只有他们四人清楚,自己和李双吉却都听不出来。
想到这里,不由得手心渗汗:当时在京,自己身边无可用之人,这四个家伙走投无路,自己“宽大为怀”地收在身边,本以为可以放心使用,不想却正中了东厂的奸计,反被他们将眼线安插在了自己的腹心。这样一来,自己的行动坐卧都在对方明眼监察之内,还有何秘密可言?那么宣旨前派齐中华去通知绝响的失败、六人宴上郭书荣华面对自己虚张声势的从容等一切种种,也都不难理解了。
他越想脊背越发生凉,感觉前所未有的后怕:还好很多事情是自己亲力亲为,一些重要会面也都屏退左右,否则还不跟光猪躺在砧板上一般?更为可怕的是,郭书荣华能猜到自己会去信任、使用这四个“以常理度之无法令人放心的人”,这说明他仅在独抱楼、小汤山这一两次会面中,就看穿了自己和绝响的关系状况、摸透了自己的性情,从而预见了自己可能的行动。此人心机之深沉、见事之精准,实高出常人百倍。就连郑盟主相较怕也要处于下风,那这普天之下,还有谁可与之抗手?
此时唐根在远处“啪、啪”地抽着郭强的嘴巴,多半是听他说了什么不实的言语。陈胜一道:“武志铭说他们‘宁死不从’,多半是虚头话,不过看得出来,齐中华这人颇有心机,在他们四个之间,倒确有头领的样子。”歪在地上两腿发软的武志铭听见这话,又抬起脸来:“陈总管,您可是冤枉我了,我们在东厂里遭的罪,也不比喝那什么‘龟儿子酒’差了,你有机会试试,就未必扛得住。”
常思豪道:“谁的命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投诚,我无话可说。唐太姥姥一把年纪,你们干嘛杀她?”
第三十七部
第一章 发落
武志铭听常思豪竟不怪自己投诚之事,眼眶一酸,竟然淌下泪来,说道:“我们原也只是通个风、报个讯而已,哪里想过害人?当时大家进得林来,瞧见萧今拾月在坟前磕头祭拜,一个老妇人和一个老尼姑站在边上,满头的黄粉,似乎不能视物,正侧耳静听,表情伤感。唐家人认出太夫人,便一哄围上,太夫人也听出是自家人到了,大声喝止,言说萧今拾月并无相害之意,挟她出来是为指问路途,到这坟前一拜而已……”
常思豪寻思:“连唐太姥姥都这么说,那么萧今拾月果无报仇之心了?他西来之意,难道仅是想看看昔年战场,祭拜一下先人么?还是和雪山前辈在玩猫鼠游戏,顺道瞧一眼而已?今日秦梦欢都有些认不出他,可见气质外形变化之巨,倒底出了什么事情,让这天之骄子般的剑客,变得这般邋遢顽皮?真是奇哉怪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