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他们没有死在那场车祸里,也将不会活在明天了。
男人擦亮了火柴,短暂地对上了白村的视线。
在这分秒之间,白村本该做些什么,脑内极刺而来的一声尖锐的鸣叫让他一时动弹不得,那是痛症发作的前兆。一只手伸进他惯常放着蓝珠的衣兜中,白村任其拿走蓝珠。
他们的脸湮没于火光的刹那,连同安卡的那枚,两颗蓝珠被掷了进去。
来人温暖的手拉着白村跑在前面,远离冲天而起的火光和巨响,灵巧如鹿的跳跃过积雪覆盖的枯木,当她回头,那被秀发所拂的脸跳动着橙红光芒。
“是不是在想现在该怎么称呼我?”
少女的笑语在这黎明时分森冷寒静的林中分外突兀。
“还叫我涉谷就好了。”
2000年冬的竹原慧与1999年夏的涉谷照互换了。
她松开白村的手,注意到他轻微的发抖。
“我和白村清只能这样保全你们……回头再说,先去找你弟弟。”
这话可以分析出三个意味。
弃婴时涉谷照还没有换进她身体里。
孤儿院门口的婴儿,是真正的白村业。
她知道眼前白村业身体里的是他。
诺大的白桦林时密时疏,无论怎么走,面对的都是一般样子的深黑树影。
视野骤然开阔,他们进入一片平整场地,也许是无感情的密林日复一日的挤压,压塌了庙宇。废墟中悠然静坐着一尊石佛,硫磺色交杂着骨头色的身体披挂着钻石粉末般的雪,酸雨腐蚀令它生满疮痂,它无表情的细眼俯瞰世间。
白村驻足与它对视。
他进过这片树林,逃来的,后来被孤儿院女主人追上带回去。那个女人的踢打狠毒有力,有着野蛮旺盛的生命力,他后来觉得那才是纯粹的人,同荒原和雪野一体,兽性原始,属于动物界一员的人类。
仰望着石佛无喜无悲的脸,他任凭扩散至四肢百骸的疼痛撕扯着所在的这具身体、凌迟他的神经。
他蜷缩起来,膝盖触到柔软的雪地,那佛在他眼中愈发高耸,仿佛他依旧那么小,此时自内而外的疼痛又似乎由外向内,一只大脚要将他践踏挤压至无,两个时空两种现实以如此强烈的方式在他身上共存。
“天太黑,马上天亮了再走吧,迷路了会更浪费时间。”
涉谷返回来,见白村停在黑暗中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