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他后天习得社会的生存法则一般,傅息年也在努力学习着他缺失的技能,虽然这种学习方法一般人真做不来。
桑濯在难言的心绪中沉默着,麻木地跟着散场的人流从座位上起身,这个场景他想到了才看过的那场电影,想到了那里面自小便被父母遗弃的打手,想到了他为了吃饱肚子在嬉笑中狼狈爬向垃圾桶的画面,也想到了电影结束后傅息年那句欲言又止的询问。
“那天那场电影……”桑濯看向旁边同时起身的人。
旁边人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出声道:“那天说想节目结束后请你看电影,便是想找机会把我小时候和父母的事情讲给你听,以及,”旁边人语气顿了顿,微微倾身直视他双眼继续道,“想最后为自己辩解一下,请求一个和电影主人公一样,改过自新,重新学着爱人、和被爱的机会。”
在对方直白的逼视下,桑濯的心随着对方的话语深深颤动了一下,好在对方很快直起了身,又自顾自继续道:“但事实是,一切计划和准备都在那天乱了套,”电影提前看了,准备的话没机会说,还在毫无准备中见了苏佩,搞得他好像在故意瞒着桑濯,他简直冤死了,“所以便有了今天,是有些仓促,不过总算是都说了出来。”
说着傅息年松口气的模样,重新认真看向桑濯道:“现在我终于可以理直气壮跟你说,我对你再无半点隐瞒。”
触及对方真挚的眼神,桑濯转身便往外走,傅息年赶紧在后面跟上,一边追一边满脸无措,不应该啊,他这么认真,怎么能转头就跑呢?
他哪里说错了吗?这样还是不够吗?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够重新得到……等等……目光触及对方泛红的眼角,傅息年内心的焦灼全都一哄而散,变成了手足无措哑口无言的慌乱。
这是怎么?
从两人认识以来,桑濯示弱是一件极其稀奇的事情,以至于这成了傅息年聊以慰藉的小执著,而哭泣这个词汇放在他身上更是格格不入,即使是亲密至极时红了眼,眼底的倔强和不服也是半分不减。
而现在的他在傅息年面前就这样忽然红了眼,甚至眼里还闪着水光,这让他彻底乱了。
“濯哥。”他在剧场门口拉住了前面人的手,带着小心喊他,忐忑的心在这时到达了顶峰。
他向来自负不可一世,鲜少反思,从不强求,他本来就是一个人,便认定自己会永远形单影只。在亲情都不曾体会到的年纪,更不必说去渴望爱情。
不曾想当真正遇到又错过了,竟然是这种滋味,他的完美被打破,高傲被摧毁,他横冲直撞、狼狈不堪,即使是现在,他仍然不知道自己应该怎样做,怎样去正确爱一个人。
他能想到的只有把自己全部的面貌一点点拼接,一点点试探着展现给对方,那破碎的、不堪的、不值一提的,他知道不好看,却仍旧自私地想要对方全部接受,还是在自己曾经伤害过他的情况下。
因为他目前习得的所有的爱,都是来自于这个人,失而复得,这让他如何能放手。
第80章
散场的剧场门口人来人往,傅息年满眼只剩面前人。
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答时,前面人转身,动了动被握住的手腕,下一秒反握住了傅息年的手。
被握住的人有一瞬间的失语,直到被人扯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继续往前走。
两人在人流中穿梭,牵着的双手紧握着,亦步亦趋的姿态和路上一对对来往的情侣没有任何不同,此时他们只是他们。
到了停车场找到他们的车,两人才发现交握的掌心竟已经有些汗湿。
桑濯率先松开手去开车门,旁边人先一步绅士地帮他打开,桑濯自顾自上车,旁边人歪下脑袋想看他的表情,如愿被瞪了一眼,才转去另一边的驾驶座。
车子驶离停车场时桑濯终于受不了旁边人,出声道:“别看了。”
驾驶座偷看的人目光闪躲一秒,也仅仅只是一秒,然后又看一眼桑濯眼底残留的低落,闷闷开口道:“我,是不是又做错了什么?”
是他太急切了吗?
从他得知对方录节目的那一刻,他便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挽回一切、弥补一切,随着时间的流失和对方的坚决,他的这股冲动便愈发强烈,他无法接受再次错过他。
所以他一直在准备着、谋划着,这显得他做得一切好像目的都不是那么纯粹,但是这确实已经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在傅息年试探的目光下,桑濯摇了摇头,然后叹口气道:“不是因为你,我只是忽然有些讨厌自己。”
这话傅息年眼底闪过慌乱:“我跟你讲那些事,没有一点怪你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