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来在战场上遇见燕然军,还不被嘲笑死。
陆知只觉一身火气疯狂上涌,太阳穴仿佛要爆炸了一般突突直跳,他身后的幽州兵此刻也完全被激起了怒气。
两拨人开始逐渐推搡起来,也不只是谁喊了一声“禁军不要孬种!”,双方彼此的怒火终于被彻底点燃了。
陆知一把揪住了陈玉安的衣领,也不管他是什么身份,跟太后什么关系,照着他那张看着就令人讨厌的脸,一拳抡上去!
当场将人打倒在地,其他人懵了一瞬,立刻反应过来,陈玉安手下的亲卫反击,跟陆知身后的幽州兵扭打在一起。
陈玉安也不是吃素的,爬起来就冲陆知挥拳,被后者敏捷地侧身躲开。
两人死死抓住彼此的衣襟,你一拳我一脚,身为军人好勇斗狠的一面被彻底激发,双方逐渐从推搡变成了混战,从两个指挥使打架,变成了聚众斗殴。
露天广场瞬间大乱,许多外围士兵都莫名其妙被波及进来。
彼此间的信任崩塌,还如何能把对方当成能交付后背、一起上战场的战友?
萧青冥接到禁军大乱的消息时,第一时间带人赶了过来。
现场早已打得狼藉一片,桌椅板凳倒了一地,白粥乱洒,茶碗杯子不知摔碎了多少个,满地都是碎片。
陆知陈玉安两人打得极凶,到底还是战事经验丰富的陆知更胜一筹,把陈玉安打得鼻青脸肿,自己身上也挂彩好几处。
皇帝在太监的唱喏声中踏入广场时,正好看见陈玉安被陆知按在地上揍,其他士兵们也打得气喘吁吁。
“统统给朕住手!”萧青冥一声沉声爆喝。
他身后一众武将臣子们脸色一个赛一个难看,尤其张束止更是恼火至极,他已经听闻了始末,这次又涉及到幽州兵的事,也不知陛下会怎么想他们。
这三万余人的禁军中,幽州兵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一旦处理不好,战斗力无法凝聚还是小事,最可怕的是好不容易重整的军队,分崩离析。
书盛看了看皇帝阴沉盛怒的脸色,一挥拂尘,尖刻高声大喊:“皇上驾到,尔等还不速速跪迎!”
身后一群如狼似虎的宫廷侍卫鱼贯而出,迅速将广场封锁包围,又有侍卫将斗殴的双方分开,押着他们跪在地上。
陈玉安捂着紫红一片的脸颊,爬到萧青冥跟前,哭诉道:“陛下,这些人反了!陆知先动的手,我们不过是玩笑几句,您看,陆指挥使竟然把我打成这样!”
陆知也不甘示弱,被侍卫扣着,努力抬起头,倔强又凶狠的眼神自下而上扬起。
萧青冥长睫微垂,眼尾眯起一线细长的弧度,波澜不惊与之对视,他记得这个眼神。
“陆知,又是你啊。”
陆知牙齿磨得咯咯响,嗓音沙哑:“回陛下,是他们欺人太甚!”
萧青冥缓缓扫过那些犹自愤怒不已的士兵们,目光落在陆知腰间露出的奴隶烙印上,稍一思忖就明白了七八成。
也难怪文人瞧不起武夫,这个年代除了官宦子弟、有钱人家,有几个人家供得起孩子上学念书?
会走上“贼头军”这条路的,除了一些只想混口皇粮的勋戚,底层士兵几乎都是穷苦人家出身,大字不识得几个,不读圣贤书,道德观也非常朴素,甚至是愚昧。
出身好就是尊贵的,优秀的,出身不好就是低贱的,劣质的,这样认知深深扎根在人的心底。
如果是普通底层百姓,根本就不会发生争执,因为他们长年累月地活在压迫和欺凌中,早已没剩下太多反抗精神。
而眼前这些军人,能从大几万的禁军淘汰清退过程中留下,他们跟普通百姓、跟地方烂透了军队不同,至少还保留着身为军人的血性,以及比旁人更强的自尊心。
与其说今日爆发的斗殴冲突,是有人在背后挑唆,破坏自己对禁军的掌控力,在萧青冥看来,实质上是两种不同的价值观在“尊严”二字上的错位。
自己平时被欺压、被瞧不起,无法反抗,只能默默忍受,一旦有了比自己更加“低贱”的阶层,那股怨愤情绪就会往下发泄,来补偿自身自尊的缺失。
萧青冥的声音淡漠,不辨喜怒:“你们几个身为指挥使,带头聚众斗殴,不知军法如山吗?”
陈玉安觉得自己委屈极了:“陛下,是陆知先拍桌子动手打人的,我们不过是反抗罢了,难道白白被他们打不成?居然还恶人先告状,说我们欺人太甚……”
陆知身后的亲兵第一次见到皇帝,小腿肚子还在打颤,依然壮着胆子出声:“回陛下,是陈指挥使那群人辱骂我们长官在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