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唐太宗的文德皇后长孙氏崩逝,太宗往后二十二年不都没立后么?也没见大唐出什么乱子啊?”

这话狂悖,才说出来就被龚世增喝止。

而坐在西首上的宁王,也暗中对他摇了摇头。

皇帝揉揉眉心,没发作,只挥挥手,“罢了,天色晚了,朕也乏了,铮弟留下,诸位爱卿都退下吧”

凌铮,是宁王未出嗣前的名讳。

皇帝这般唤他,便是有要事要说。

无奈,朝臣们只能叩谢出去。

才出宣政殿,舒大学士就扶住了文太傅,太子也关切地走到文太傅身边,口唤舅舅。

而段将军则搀住了龚相,一直扶他走到轿子旁,充当一个尽职尽责的家仆。

皇帝凝眸看了一会儿,最后脱力地靠回到御座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他皱眉,对宁王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笑容:

“你看他们,都忙着算计朕呢。”

这话宁王不好接,只能模棱两可道:“几位大人也是一片好心,陛下是忧思多虑了。”

听见这称呼,皇帝抿抿嘴,眼中闪过一丝失望。

他双手交叠趴到御案上,又叹道:

“檀儿心善,所言朕相信他是发自肺腑;而权儿聪敏,自请西北急流勇退,也是明智之举。他们如今这样,倒有些像朕与你的当年。”

宁王摇摇头笑:“文大人、舒大人是着急,但他们的担心不无道理,陛下还是要早做决断。”

一听这个,皇帝就委屈地冲他眨眼睛:

“铮弟你知道的,我与阿茵青梅竹马,不会令娶他人为妻的。”

“……那皇兄也该与众臣说清楚,”宁王终于忍不住改了口,他扶额叹息,“段将军说的也不错,有文德皇后先例,皇兄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自然是因为”皇帝的声音变小,“疫病三年、国库空虚,而你的妻兄又连上了三道密折,告诉朕西北战事告急么?”

宁王的妻兄,指的是镇国将军徐振羽。

“朕得想办法拖着,找个时机让他们出点血。文家在国丧三年期间,可没少捞好处,舒家、段家、沈家跟着,也赚了个盆满钵满。”

国库空虚,除了加税重赋等损民的法子外

最快且有效的方法就是向门阀世族、高门望族借,偏偏西北统兵的是徐振羽、是惠贵妃的娘家,以文氏为首的大家族便会心生戒备。

“朕本来都找好借口了,但刚刚,三喜却给朕说了一桩趣事。”

趣事?

宁王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三喜是宣政殿的首领太监,皇帝身边贴身伺候的黄门之一。

被点着名,三喜公公笑吟吟从暗处走出来,“宁王殿下不必紧张,是咱家的一个小徒弟今日碰巧到和宁坊办事,路过双凤楼时听着的”

说着,他就将宁王世子如何豪掷七百两给一赌棍、命双凤楼用酒坛子垒砌“城墙”的事情绘声绘色说了。

宁王听得脸都涨红,半晌后,却还要护短:

“……秋秋只是一时意气。”

“是,”皇帝也笑,“朕没有责怪小侄的意思,只是如今京中人人都在传,说宁王世子如何豪爽、如何有钱,能够随随便便掏出七百余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