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拂了一身满 桃籽儿 987 字 9个月前

这话着实犀利,更将君侯与天家挑成了对立,卫熹忽而就寻不到口子插话了、一说仿佛就是在放纵强臣妄自尊大,无措之际身后垂帘之内终于传来一道声音,是母后开口道:“有关此事,孤——”

“有关此事,臣确当向太后与陛下请罪。”

太后尚未说出几个字、君侯却已一掀衣摆垂首下跪,明明是表示谦恭顺从的动作,可由他做来却偏偏显得危险强势。

“二使携重兵拜南都、边境一线亦频生异动,臣恐贻误军机危害国家,故先斩后奏未及向宫中请旨,此确为臣专断鲁莽之过,请太后与陛下降罪。”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尤其洛阳一派最是不敢置信:这颍川侯莫不是疯了?竟这般轻易便认下了擅专污名,还承认不曾接到宫中密旨?这岂非将刀子往他们手上递,令他们此前备下的一干陈词都无用武之地了!

卫弼也是狠狠一愣,回神后心中又道一声“甚好”,随即趁热打铁道:“如此说来,带兵强闯我王府、无旨妄动三军便皆是君侯一人之意,并非太后与陛下的意思了?”

这是要命的罪名,尤其无旨动兵罪同谋逆、无论是何缘故都要招致杀身之祸,端坐龙椅之上的卫熹正心焦难耐,下一刻便听方侯毫无犹疑答了一声“是”。

“啊……”

满朝哗然,卫熹自己心底也是“咯噔”一下,垂帘之后依稀传来一声叹息——也或许不是叹息,而是……

他一时难以判断,御阶之下洛阳一派又如闻见肉香的恶犬发疯似的议论攻讦,阴平王高声道:“本王尤记去岁君侯曾于东都明堂言之凿凿,称‘非深文无以肃纪、非峻法无以正风’,却不知今日事关自己又是否会似这般公正严明——无诏动兵乃是死罪!今日你可肯就此伏诛谢罪天下!”

这一句声讨可真同去岁一模一样,只是两人形势颠倒、原先负罪之人今已手握刀俎——众人闻之大乱,金陵派与中立派的臣子都已面露惶恐之色,下一刻只见兵部尚书方兴跨出一步,跪地叩首道:“太后陛下明鉴——君侯此番行事虽确有不妥之处,然平定南境功不可没、确是为国为民毫无私心!还望太后陛下念其情可悯,准允功过相抵免予罪罚!”

这是方氏在护自己的主君,朝堂半壁见之同跪,恭请天家念及旧恩法外施仁;卫弼范玉成却唯恐被他们得逞,又领一干同党与对方打起了嘴仗,一时之间朝堂上下喧嚷若庸庸市井,实在荒诞不经贻笑大方。

“肃静——肃静——”

少帝有些发了急,确已不知今日之事当如何收尾——他知方侯一心为国,自不忍见忠志之士含冤受辱,只是这违命擅专之罪乃是事实、他自己连辩都不肯辩上一句,这……

“提及去岁之事,孤倒尚且记忆犹新……”

为难之际终究还是垂帘后的女子开了口,卫熹心头一松,只要听到她的声音便会感到安稳宁静。

“卫世子携兵入宫于先帝大敛之日妄动兵戈不过仅受臀杖六十,今方侯着人带兵至阴平王府抓两个有反心的节度使,于众卿口中倒是该得一个杀头之罪,可见这王府却比东都明堂金贵出许多了。”

第134章

阴平王原本自恃占理咄咄逼人, 此时一被翻出旧账却一瞬哑然——在场眼明心亮的臣子都已听出太后弦外之音,倘若洛阳一派当真要抓着颍川侯此次的过错不放那她便要将当初卫麟的劣迹再揪出来论罪,也不知单是为了护着君侯还是想要继续维持这朝堂之上的均势。

卫熹至此总算寻到了机会开口, 连忙从旁帮腔道:“正是!诸卿同列五辅,朕之赏罚总不可厚此薄彼——此事……”

“那太后与陛下欲如何处置!”

卫弼已是恼羞成怒, 竟当众打断天子咄咄逼人。

“颍川侯身居高位便可一言动三军、一念封一城?先帝在时谁人又敢如斯放肆!

“若他方氏一族倚仗权位便可不敬皇命不遵法度, 那这天下究竟是卫家之天下、还是方氏之玩物!”

一通申斥犀利尖刻,却是将此前朝中诸多暗议一下搬上了台面,少帝被逼问得哑口无言,其余臣子亦觉这般指控极易招来腥风血雨;果然下一刻朝中方氏官员皆大怒, 半壁紫绯威压无限, 孰肯坐视自家主君当廷蒙冤?方兴眉头一皱便欲反呛, 却见主君目光铁寒向自己投来警告的一瞥。

“令者,言最贵者也;法者, 事最适者也。”

众人只听君侯声息平静字字清晰。

“臣受先帝之托匡扶社稷, 便不当苛待于人而薄责于己,今请受脊杖六十,请太后与陛下赐罚。”

语罢躬身叩首, 徒留满朝文武惊愕慨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