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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松图木 盛星斗 949 字 10个月前

他扯下自己手臂上缠着的白麻布条,从坟上取了一小撮黄土放在里面,又如样从另两座坟上各取了土,将它们包裹在一起,贴着胸膛放在了衣襟最里面。

做完这一切,他最后看了一眼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三个人,然后转过身去,向着成南说了一句:“走吧。”

他太久没说话了,声音哑涩得厉害,说罢便率先抬步离开,远处红日初升,他向着那个方向一路走去,却不像逐日的夸父,更像是去猎日的后羿。

第35章 高烧

两人一路无言地回到那座破落屋舍,坍圮的断墙隐出一片漆黑的暗影,裴缜一声不吭地坐在里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成南也不敢多问,任何安慰的、探问的话在那场铺天大火面前都显得过于苍白,甚至聒噪,他只能沉默地陪裴缜坐着。

到晌午时,他终于觉得不能继续这样下去。

从那晚到现在,已经将近两天过去,他和裴缜都没有吃过任何食物,他自己挨饿挨惯了没关系,先前路过河边还用手捧着喝了几口水,裴缜却是真正的滴水未进,面色苍白憔悴,嘴唇都干裂得起了皮。

他起身走到裴缜身边,说:“我出去要点吃的回来。”

裴缜靠墙闭着眼没吭声,成南看了他片刻,虽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转身走了出去。

天儿热得厉害,街上行人寥寥,就连河边的柳树都耷拉下了叶子,成南蹲在街边上,跟这热天里的万物一样,蔫答答的没什么精神头,垂着眼一怔神便是许久,直到天色泛黑,小贩们接连收了摊,他身前的碗里仍旧空空如也,什么也没要到。

裴缜不能再不吃东西,成南起身,在暮色中朝水月街走去。这条街有个好听的名儿,模样却是破落不堪,近些年也不知道怎么了,霖川城悄然多了不少类似废弃的屋舍,没了人烟,荒草得着空肆意蔓延,显得甚是凋敝。成南分开那些半人高的草,在一棵大榕树前蹲下,翻找半天,扒出来了先前藏在石头下的一点碎银两。

他成日饱一顿饥十顿的,本是不该有什么存钱的奢望,好几年前崔瘸子抓着他的脸翻来覆去地看,啧啧感叹说阿南长得好,说不准哪日真能走了狗屎运靠这张脸骗来个媳妇,得想办法存点媳妇本时,他除了羞恼地让崔瘸子别乱说话,也丝毫未往心上放。他是在崔瘸子死后才想这件事的,崔瘸子奄奄一息躺在草堆上的模样时时绕在眼前,他想如果那时他们能有一些银子,或许就不必从一开始只能等死。

但一个叫花子,每天吃个半饱都是奢望,谈什么存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攒下来,几年下来也不够买一只鸡的。成南颠了颠分量,取了一小半出来,放回去前又想了想,最终还是将所有的铜钱都带在了身上。

成南带着刚买的包子和从霖河中舀的一碗水回到破屋时,裴缜还是先前他离开时的模样靠坐在墙角,成南喊了他两声,没得到回应,伸手去推时才发现裴缜浑身滚烫,呼吸微弱又凌乱,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已陷入无意识的昏睡。

“裴缜,裴缜!”

成南猛然慌乱起来,他不怕挨饿,也不怕受伤,却害怕极了病这种东西,它在无声无息间从他身边夺走了太多的人。

任凭他怎样喊,裴缜也没有丝毫回应,成南的心脏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恐慌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他猛地站起身来,朝外面跑去。夜色蔓延,还未至彻底的漆黑,急促的脚步声掠过好几条街,成南攥紧了手中的微末银两,庆幸之前将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

好不容易看到一家医馆,老郎中站在门口正要关门,他快步跑过去一把抵住门板,郎中被吓一跳,定睛细看发现是个叫花子,疑惑道:“你有什么事?”

“抱、抱歉,”成南喘息未匀,撑着门板弯着腰,急促道,“我的朋友病了,麻烦您给开一副药。”他向着老郎中摊开手心,将所有的银钱拱手奉上:“这些,够不够?”

屋内的灯烛将些微的光映出,眼前的年轻乞丐红着眼睛,期待又紧张地看着他,老郎中顿了片刻,伸手接过那显然不足的银钱,说:“够的,我跟你去看看。”

“真的?”成南先是惊喜,刚要道谢忽然想起来什么,又蓦地紧张起来,“不、不用了,他就是烧得厉害,您开副药我带回去就行。”

老郎中探究般看他片刻,终是未多问什么,转身进了医所给他抓药。成南没进去,站在门外等,老郎中开好了药,要递给他时又收回手,叹道:“煎药不容易,我帮你熬好了,再让你带回去吧。”

成南用手背胡乱擦了把额上的汗,感激地连连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