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孙继宗讶然至极,他不知该如何接语,想到儿时的若微,自然也会想到那个与她形影不离的紫烟,然而紫烟的命运……孙继宗哑然了。皇上在紫烟去世三年之后,又为他赐了名门淑媛,新进门的娇妻虽好,但她毕竟不是紫烟,也自然没有那么多儿时所共同留存的记忆……伤感的情绪包裹着继宗,让他微微有些窒息,是的,可怜的紫烟,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却忽地永远失去了。如果时光能够倒流,继宗不知道紫烟会不会依旧选择这样的归途。想到若微,继宗心里又觉得稍许安慰起来,是的,若微还好…….

不经意间,一只手握在了他的手上。是皇上,朱瞻基的目光中满是愧疚与安慰,不需一语,但是内中的情义却足以让孙继宗感慨万千,他怔了半晌儿之后便将儿时与若微相处的点点滴滴尽量详尽生动的讲给朱瞻基听。

在他的描述中,一个娇憨可爱的灵秀女孩仿佛就出现在朱瞻基的视线里,渐渐的天子脸上的笑容又多了起来。是的,那样可爱的若微终究还是被自己遇到了,若是她没有进宫,自己又怎会知道天地之间还有这样一个可爱的精灵存在呢?

天色接近午时,百姓们纷纷献上鲜蔬果品和自家酿制的米酒,朱瞻基与大臣们就站在田间地头用百姓家的粗瓷瓦器品尝,随侍的御膳监太监刚刚掏出银针就被朱瞻基喝令退下:“有这样纯朴的百姓争相为朕献食是朕之福,又何须银针验毒?”

于是田间围观的百姓立即欢声雷动,山呼万岁。

许彬静静地立于文臣武将当中观看如此君民和睦、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突然感觉更是萧瑟孤立。他转身走出人群,想去溪边净手,然而好像一个似曾相识的影子从他眼前一晃儿就无端地消失了。

那是一个用蓝色花布包头,佝偻着身子颤颤微微的老妇人,她的手里提着一个瓦罐,正步履蹒跚地向一排低矮的土屋走去。

许彬眉头微皱刚想跟在后面追上去看看究竟,只听到金英在身后唤他:“许大人,皇上刚做了一首御制诗,想请许大人过去点评一二。”

“好!”许彬放下心中疑惑又重新走进人群当中。

午后暖阳当空,坤宁宫外,穿着一件碧色绣着凤凰的云烟衫,下身着拖地翠羽云纹双蝶千水裙的皇后孙若微正在凭栏远望。如碧玉般清雅端庄,高贵华美的风姿中是缥缈如仙般的清逸出尘。四名宫女紧随其后,分作两边,手擎八宝华盖为若微撑起一片荫凉,恭敬异常不敢有丝毫怠慢。

“母后,父皇怎么还不回来?”不远处坐在汉白玉台阶上的常德公主不耐烦地站起身跑到若微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要不是母后拦着,馨儿今天一定会跟父皇一起去,现在也不用在这儿等着如此心焦了!”

若微凝视着远处的宫门,细声细气地安慰着:“馨儿如果饿了就去找湘汀姑姑,先用点儿茶点。”

“母后,馨儿不是饿了,是闷了!”常德公主嘟着嘴说道。

“闷了?”若微笑了,“那就去找顺德去园子里看看花,或是回屋练练曲子!”

“不嘛,馨儿不喜欢!”常德公主甩开若微的手,走到一旁坐下,立于身后的宫女兰香立即捧着厚厚的垫子央求着:“公主殿下,先移一下芳驾,容奴婢垫好坐垫,这石阶上太凉!”

“不用你管!”馨儿托着腮一脸不高兴。

若微看了不由纳闷,索性走到她身边弯下腰问道:“怎么了,馨儿一向是你父皇的开心果,如今怎么撅着小嘴不高兴了?”

“哎!”馨儿苦着脸说道,“宫里待着好没意思,人人脸上都含笑如春,可做的事情不是为了争名就是为了夺利;各宫的宫妃长的都像御花园里的花一样娇艳,可是心里想的呢,都是怎么去迷惑父皇求得龙宠。不过是些媚上欺下、捧高踩低的势利小人,整日里做的就是泡茶听曲、调胭脂比珠钗,没意思透了!”

一番话说完,若微哑然失笑,面前这个还未长成人的小小的身量里蕴藏着怎样的心思啊?那如玫瑰一般的小小的面庞上神色庄重而寂美,略带一丝稚气,长长的睫毛笼罩下的那双秋水一般的大眼睛,像清澈见底的山泉似的,还有那高高撅起的像是点了朱砂一般的娇唇,这个小丫头如今越来越难缠。

“既然宫里的人这么让你讨厌,那馨儿就搬到宫外去住好了!”远远的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步子,人还未到话音已起。

朱瞻基在太监和锦衣卫的簇拥下回宫了。

“父皇!”常德公主面上的阴云一扫而光,溢满晶莹剔透的笑容几步跑到朱瞻基身前,“给父皇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