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金陵的船是傍晚时分开船,因着两人从颍川陈家出来的急,没有带多少包袱,许多船上要用的物件也没有置办。
便且趁着等船,叫林墨去采买必要的物件,他本是要带着沈书晴去采办一些衣裳首饰,又想着这边没甚么好货色,倒不如先随意叫林墨买几身,等到了京城再叫宫里的绣娘给她量身定做,不过到傍晚还有好些时间,陆深便带她去了当地顶顶有名的戏班子。陆深是个戏痴,每到一处便要去当地的戏班子看戏。
再一看门口报每日戏目的木牌,没想到这金陵的企恶君羊以污二二期无儿把以每日更新po文海棠文废文,吃肉停不下来《钗头凤》已火红到了邺城这等小地方,他眼珠一转,也不知想到了甚么,将沈书晴拉倒了二楼戏台子对面的那个最佳观赏的位置过后,自己则谎称有事出去一趟。
早上一起床,陆深便把镣铐解开了,这会子陆深一离开,沈书晴就心思开始活络,她所处在的位置是戏楼的第二层,戏台子的正对面,是个用山水画插屏围起来的包厢,除却戏台子上可以清楚看到她这边的动静,可以说是十分隐蔽的。
沈书晴抚上朱红的阑干,探首往楼下觑去,人挤人,十分拥堵,若是混在人群中,倒是极有可能逃出去,只可惜她没有盘缠。
她摸了摸青丝间斜插的白玉簪,想来也是能典当不少钱。
遂站起身来,推开屏风往后走去。
就这时,舞台中央的琵琶声传来,沈书晴堪堪回眸,便看见陆深身着青衫生角戏服,入鬓的长眉用螺黛淡扫了些许,眼尾上扬的凤眸晕染了褐色的妆容,下颌也浅敷了一层南戏特有的暗影,霎时便有那味了。
陆深爱看戏,但是这还是他头一回登台表演,沈书晴也是哑然一笑,这厮就在台上,便是如今正要唱戏,也依旧不时偷偷觑她,她又要如何去逃?
些许失力地坐回靠背椅中,沈书晴捏起一颗面前茶几上的马奶提子,倒也是百无聊赖地看起戏来,这场戏她曾在王府陪着陆深看过。
《钗头凤》讲述的是一对表兄妹,因为误会分开,再度相会时,双方已是使君有妇罗敷有夫,而却对彼此难以忘却的戏码。沈书晴还曾为他们的遭遇流过泪,“为何有情人总是不能终成眷属,为何天意总要作弄人。”
沈书晴从不吝啬对陆深皮相的赞美,然这戏目中的表哥是个中了进士的书呆子,而陆深一向穿得金相玉质,没想到扮起书生来也是不遑多让,从未唱过戏的他许是耳濡目染的缘故,咿咿呀呀起来竟也与那旦角不相上下,只有一点他分明该与旦角你来我往互诉衷肠,却时不时要分神来看她。
就譬如现在,她不过出下包厢,叫小二的换上一壶热茶,再度觑向对面戏台子时,就收到了一个暗含几分警告的眼神。
这是担心她跑了。
她不傻,知道跑不掉,又何必多费功夫,且徐徐图之罢,更何况,她外祖的人说不定正在路上,她娘亲发现她不在,定然是要叫人来找她的。
到时候,便是他们的分别之时。
沈书晴端起热茶在唇边,抿了几小口,再度抬眸时,整场戏已进入到了尾声,本该是表兄表妹碍于双方的家室,泪眼挥别,再无重逢之日。
不想如今却生生改成了,那表兄休了妻子,并且想办法将表妹如今的丈夫害死,而强迫她与自己双宿双栖。
落幕之前,是两人拜堂的场景,陆深本该是看着那旦角掀起红盖头来,然他却并未看那旦角,也不曾去挑那盖头,而是隔着数丈之远一瞬不瞬盯视着自己,眼神凌厉中又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压迫。
沈书晴当即明白为何他要去唱这一出戏,他这是再告诉她,他就是要强求,便是她将来嫁做他人妇,他照样会想方设法将她抢夺过来,不会顾及她的任何想法,一如戏中一般,并不会顾及那旦角对现任丈夫的感情。
失力地靠回椅背上,沈书晴连握着茶盏的手皆在打颤,滚烫的茶水溅出落在她的脚背上,她却丝毫没有感觉,细细密密的恐惧攀腾而上,她怎么就招惹上了这样一个疯的?
陆深的玩票赢得了满堂喝彩,倒不是他唱功多少超凡脱俗,说到底不过是色相迷人眼罢了,捧这些南戏小生的,多是些富贵多金的贵夫人,此刻便有扭着腰身或者端着架子过去与他搭讪的,可陆深却直接回以她们阴恻恻的眼刀,不几时,便也再无夫人小姐敢上前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