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怎么了?”
她又一次哽咽,只是如今的泪水并非因伤心而落。
“其实,这世上并非只有一棵相思树,也并非只有一对长情鸟,翅膀残缺失去同伴追悔莫及的那只小鸟也并不是祈求上苍换回了自己的同伴,而是因为他和同伴始终心意相通,没有忘记彼此,他的同伴没有忘记他,他们一生的缘分没有尽,故而长情树生长一棵又一棵,总能找到最好的一处让他们相伴相栖,不受残缺病痛困扰,无需忍受分离之苦。”
一滴眼泪自萧瑜眼角涌出,停留在他唇角浅浅的弧弯处。
“原来这个故事是这样的,的确要圆满许多,我希望这两只小鸟不论是留在哪一棵长情树上,都要永远相伴相飞,永不分离。”
他和冬儿都不再言语,看向薄雾消散之后京城繁华盛茂,远眺青山碧水,冬儿问萧瑜在这里唱歌会不会有人听到,萧瑜摇摇头,她便唱了起来,没有词句,只是哼唱出的轻柔调,虽然刚刚从病床中起来,她的声音却不见半分沉闷。
萧瑜怀抱冬儿,将下巴垫在她的肩侧,这时太阳已攀升至高处,看来今日是难得的暖秋天气,他想起梦中重逢之时冬儿对他说过的话,他这一生为身受残虐桎梏,他不敢去接受自己,也不敢去回应她的爱,他忘却了她最初就对自己吐露的那句心声,她从来都是用心爱着他。
“冬儿不后悔。”
萧瑜也是一样,今后他不会再纠结于遗憾愧悔之中,他想起从前与冬儿度过的日日夜夜,他心中那道被人生生撕碎的裂痕,终于被这些让他回想起时唇角便微微上扬的甜蜜填补完整,他抱着自己最爱的人,还有余生漫漫光阴等待。
他和着冬儿的歌声一同哼唱起来,冬儿笑吟吟问萧瑜他今日想吃什么,她喝了好几日苦汤药,现在口中没什么滋味。
萧瑜思量片刻,说想和冬儿一同去小厨房看看,他今日不想上朝,也不想处理政务,他先前说要和冬儿学做佳肴,当做他教冬儿读书写字的报酬,如今这笔账亏空许久,是要还上了。
“但是你不许说我,不许骂我,人人都有擅长的事,我的脸皮很薄,你要多夸奖我我才能学得更好。”萧瑜回想起之前做饭的经历,似乎不那么美妙,于是微微蹙眉补充道。
冬儿停下口中的哼唱,回过身望向他眉间的担忧,他从来不在她面前表露担忧的神色,如今居然是为了这样的小事。
她笑了,握紧他的手道:“这是一定的,但是殿下你学会了之后要经常给冬儿做好吃的,你不是很喜欢算账来去的吗,哼!那冬儿之前给你做得好吃的也要算,殿下都要补回来……不过我想你学得没有那么快,想必今后的每一天,殿下都不能离开冬儿了。”
觉慧在为冬儿医治后曾让萧琳代为转交一封书信给萧瑜,依照信中所言,冬儿三日后便能苏醒,此后余生不再为心悸之症所扰,如若冬儿不曾苏醒,也务必不得前往法华殿打扰他修行。
萧瑜对此自然应允,也早已命人备好觉慧所要求的黄金珍宝,故而冬儿苏醒当日午后,两人便依照约定前往法华殿面见觉慧,然而却只见到他安然端坐佛前,容色安宁,不知何时已然坐化离去。
觉慧所留不过唯有一封简单书信,除却当日所赠予萧瑜的谶语,便只有寥寥几笔,一来祝福两人携手相伴余生,二来劝勉萧瑜为君勤勉仁厚,至于他究竟是谁,他从何而来,他为什么能知晓两人的心中之念,恐怕不会再有回答,也无需再做回答。
萧瑜和冬儿在殿中无言停驻许久,离殿后,萧瑜下旨将原本为觉慧所备的黄金珍宝押解送往幽州普临寺,用作修缮佛寺,将其封为皇家寺院,并于后山修建宝塔安葬觉慧的尸身,供百姓瞻仰。
冬儿病愈,有关孙青茹涉嫌以巫蛊之术谋祸皇后一案也很快告破,虽沉冤昭雪,固然萧瑜有爱惜才能之心,孙青茹亦知自己曾经对立后一事染指过多,年老体衰,不便留于京中,便辞官归乡开办书院,虽远庙堂,却得桃李天下。
自此一事过后,萧琳不再同萧瑜提及离京请封江州一事,腿上落下的残疾也于入冬之时转好,此后尽心辅佐萧瑜稳定朝堂内外,与王妃安居京城之中,只是一如既往不愿与朝臣有过多来往,于科举舞弊一案中假意同萧瑜离心,借机铲除朝堂二心之臣,自此政令通达,萧瑜力行改革,再无后继之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