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不由得愣愣地回想起了南天门上那难忘的三十八天。还没等我开口,忽然听到小何在喊:“那不是我们在南天门上的打法吗?那个喷火兵的位置和我当初是一模一样。天啊!这是谁在里面指挥啊?一定是我们的熟人,是我们的弟兄!”
我们一面看着那个防守严密的炮楼,一面又回头看着烦啦。看着他泪流满面,奔腾不息,仿佛要把他一生的眼泪都在此刻流尽似的。
烦啦躺在地上,被绑着,咬着牙,流着泪,终于说服了牛腾云,让他去试试看能否劝降对面的守军。当他在两军对峙之间,脱下解放军的棉衣,露出他挂满勋章的国军制服后,他终于能够顺利地走向炮楼。
我们连忙跟着他走向炮楼,然后看着他被几个守军迎了进去,看着他被几个官兵痛揍暴捶,看着他撞开一扇紧闭的房门,看着他向那扇门里喊到:“我知道你在里面!我就知道是你!王八羔子!”
于是我们看到了阿译。他正坐在床边抱着头哭得歇斯底里。他已经是一个一丝不苟的上校团长了,而且他的下属似乎非常的训练有素、勇敢顽强。
(二)
我们看到了阿译,紧悬着的一颗心才渐渐放下。我们刚才的预感没错,指挥炮楼防守的,确实是和我们同守南天门的同袍,是我们正在寻找的兄弟。但是,我的心中不知道为何已开始担忧起来,隐隐地感到有一丝不安,这种不安来自于哪里我一时也没有想到。后来,我仔细回想了一下刚才的战斗场面,猛然想到,阿译这个做事认真的团长,刚才的抵抗,未免太认真了一点,未免认真得太不合时宜了一点,这正是让我为他担忧的地方。
烦啦还在和阿译谈论着要吃“猪肉白菜炖粉条”,但这话引起了阿译的伤感,他黯然地说:“白菜没有了,劈柴没有了,油盐酱醋都没有了,做不成白菜猪肉炖粉条。我给你吃美国罐头。”
“我在,在这里诺。”不辣在一边轻轻地接着话说,引得兽医一阵叹息。
现在烦啦面前的桌上堆满了美国罐头,有豆子的、猪肉的、牛肉的、水果的,而烦啦在大口地咀嚼,大口吃着罐头。旁边围了一堆阿译的兵,好奇地看着烦啦胸口挂满的勋章,那些曾经的荣誉。
我们看到阿译将一条白被单仍给了他的手下,同时还吩咐到:“待会儿打旗出去时不要垂头丧气,不要乱了编制。我们是打得过的,不打了,骨肉相残没得意思。要是日本人来了,我守到死,我朋友来了,一晚上,足够了。”
烦啦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而阿译只是顺手又开了个罐头,顺手摸了摸烦啦的头,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从他的留声机里又传来了那首《野草闲花逢春生》。
“蝴蝶儿飞去,心亦不在。
凄清长夜谁来,拭泪满腮。
是贪点依赖,贪一点儿爱。
旧缘该了难了,换满心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