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你放过他们了?」

「他们也放过你。」

炎客低笑。他伤势不轻,疲惫难忍,全身发热般滚烫。切城体感温度15℃,他却呼出一团团白气,「我……我睡一会儿。」

狙击手本应该说再坚持一会儿,起码等回了罗德岛。但送葬人点头,说,「好。」

送葬人跪坐在炎客身旁,等待队友到来。佣兵精神频受刺激,迷迷糊糊,烧得短路,竟探过手来握他的腕部。送葬人没有防备地被他抓住,失控地颤抖一下,腰背软倒,脸颊缓慢爬上红晕。

他抬头。透明的屏障后,向导看到哨兵在说,我需要你。

——他需要我。

沙土落下。壁垒不稳固了。

送葬人闭紧双眼,深深地呼吸两次,从匣带取出注射器。针头没入萨卡兹的皮肤,拔出时带出几点炽热的红玉。炎客的手软绵绵地离开他的皮肤。萨科塔把空的针筒用力扔开。

塑料滚了两周,挡在德克萨斯小姐脚前。

鲁珀接通杜宾。

「任务完成,可以归队。」她说,「这里有一个伤员,我们带了担架吗?」

第十章 _end

萨科塔少女砸碎一把提琴。纸页纷纷扬扬地飞起来,盘旋在木屑周围。

男孩在一片狼藉中单膝跪下,替她拾捡散落的曲谱。谱子经由他整理排序,齐整地送到作者手中。天使瞪视那双伸到她面前的手,它们修长,白皙,有力,在黑白琴键上敲出精妙音调,却始终无法臻于完美。她是公认的音乐天才,编写的曲子疯狂、热烈、摄人心魄,高歌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矛盾的热爱与痛恨,震动所有听众的心弦。而男孩为她弹奏——只是弹奏。她感觉不到除了琴声以外的任何东西。

世上原来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事。她的音乐和才能令众生颠倒,唯有真正欲求的那一方听不懂她所思所念。萨科塔少女怒火中烧,抓过那沓纸,没有多分给手稿哪怕一个眼神,不怜惜地撕碎了所有琴谱。窗户没关,早春料峭的冷风灌入房间,纸片雪花一般飘摇盘旋,蝴蝶一样轻柔坠地。

「小心。」男孩沉静地提醒道,「别割伤你的手。」

提琴被粗暴地踢到角落,发出响亮的噼啪声。少女的手挟着冷风穿透空气,把男孩按到墙上。身体与硬物碰撞,钝响清晰。她唇齿颤抖,气势汹汹,几乎发狂,「你知不知道——你知不知道——」

两双温度相反的目光相接。她望着对方的蓝眼睛,海或天空的颜色,空茫,渺远,提醒她自己的愤怒来源于无能为力。她原先觉得对方像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如今才发觉其实他什么都不是。他是空的,从来如此,并且没有东西能够填满他。

少女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松开了,好像在放弃心脏的一角。男孩站在废弃物中,神色如常,细心修整揉皱的衣领。他的长袍带着一股很浅的木质香,风一吹,就轻巧地散去了。

她露出一个单薄的笑,如同预言,如同诅咒。

「……你真可怜。」

空调系统运行声平缓。灯打得很亮,炎客在睁开眼睛的同时就眯起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