簌离在一旁挂着笑,并没有出言的意思。鲤儿又道:“我是娘亲的孩儿,我要听娘亲的话,他竟也要听娘亲的话,难道他也是娘亲的孩儿不成?”

他说完,跑到润玉身边,问道:“仙人,你是娘亲的孩儿吗?”

润玉眼眶一热,正要点头,忽听簌离开口道:“他是天上的上神,娘亲是卑贱的湖鱼,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还不快回来,别搅扰了上神清净。”

鲤儿听了,似懂非懂,可又不敢忤逆簌离,只得道了声“哦”,乖乖回到桌旁,可这饭是怎么也吃不香了,不一会儿,他就提出要回房修炼,簌离允了。他经过润玉身旁,行了个正礼:“上神,鲤儿走了。”

润玉闭上眼睛,眼眶发酸,他几欲落泪,可又好强的忍住。他知簌离是在有意折磨他、刺激他,她吃准了他想要挽回骨肉亲情,故意拿这个来惩罚他。“好。”他低声道,鲤儿看他一眼,有些奇怪,走出去几步又折回来,偷偷往他手里塞了一样东西。润玉翻开一看,是一块桃酥。

“我偷偷藏的。”鲤儿对他道,“娘亲有时会忘了给我吃饭……”他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因为簌离站起来怒道:“鲤儿!去!”

鲤儿慌忙跑了,十分惊惶。润玉握着桃酥,默默走上前,轻声道:“……仙上。”

明明是他的娘亲,却不肯认他,几番相逼。委屈吗?是委屈的。可此时却有比委屈更需注意的事情。

簌离冷哼一声,道:“上神怎么有空驾临,不在淮梧做你的王妃?”

她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偏要做出轻蔑至极的样子,面目变得十分狰狞,润玉一愣,心头血流如注,他仿佛在光天化日下被剥去衣服杖责,血淋淋的躺在那,毫无尊严。

“我,我……”他似是想辩解几句,可却不知该说什么,一旁的彦佑忽而笑了一声,道:“娘亲可错了,大殿下苦恋火神,甚至不惜追到凡间来引诱,并不求什么宠妃的名分。”

便是他探知了润玉在淮梧皇宫的事,并且告诉了簌离。簌离听闻勃然大怒,原来自己的儿子不愿害旭凤并非出于他口中“为大局”,而是毫无尊严地恋上了那个女人的儿子,甚至委身与一介凡人!于是这才有了这一番惺惺作态。

润玉眼眶微红,倔强的道:“我不是……”

不是什么呢?不是苦恋,不是追到凡间刻意引诱,还是不是宠妃?他只是贪恋熠王的温暖,想着反正就要一了百了,孩子又吵闹,干脆放纵自己一把,这也错了吗?

他看着眼前的簌离与彦佑,彦佑得意洋洋,簌离是恨铁不成钢,她不知不觉就泪流不止,向润玉道:“你不是什么?我听听你有什么理由。”然而不等润玉开口,她就掀翻桌子,奔到他面前,重重扇了他一巴掌。润玉脸上现出五个鲜红指印,又很快消失不见——应龙的自愈能力是世间最强的。

簌离见了,更加怒不可遏,在她眼中,眼前的不仅是她的孩子,更是仇人的一半血脉,且被贱人养大,已经走了歪路,竟然无药可救地和仇人之子苟合……

他不像她,没有分毫气节,只知摇尾乞怜!她眼中烧起熊熊火焰,那是淬着毒液的毒火,烧得她心中的母爱几乎化为灰烬。歉疚太苦,等待太苦,可恨却可理所应当,是他不好,是他犯错,他不能像她做条鱼,此为其一,弃离生母,此为其二,委身仇家,此为其三!她仿佛终于找到了仇恨的出口,天界高高在上,她如蚍蜉撼树,可眼前这个,却是可以被伤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