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是有一个女性助理——不过她刚请了长假,临时只好让陆嘉顶上。”费渡清清嗓子,将被自己挠到发皱的衬衫打理整齐,然后缓缓起身,让自己得以同骆闻舟平视:“回到正题。你打算在这三小时内跟我聊聊你的腿伤吗?”
“……”
面对费渡,骆闻舟其实丝毫不紧张。确切地说,打在此重逢开始计数,他们没有拥抱、接吻,没有任何以情人为动机和目标的身体接触,但他对费渡的信任就像两人已经结识多年。
后者撇开眼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动透明镜片后的眼珠,语气似乎也蒙上一层难解的意味:“回避也无可厚非。不过骆队,我非常好奇你的前几任医师是否知晓你患有神经症?”
骆闻舟扫了他一眼,似乎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你说什么?”
“啊,我突然这么问有些直接。”费渡仍旧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我是说,你想听听一个旁观者视角的大丽花案吗?”
骆闻舟没有答话。三两声零星的脚步后,他看到费渡笔挺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两截shī块面前。费渡自上至下凝视着一地的狼藉,随后稍稍抬起下颌,将目光落在另一侧稍远的无人空地上。
“五月十六日,市刑侦大队接到一通报案,是一位拾荒者无意发现了一具死相惨烈的shī体,被害人系一名四十岁左右的女性。队长骆闻舟带人到达时,发现被害人被拦腰斩为两截,上半身胸部遭利刃剜去,脸部亦遭到严重破坏;下半身被掰为诡异的角度,抛shī现场与上世纪骇人听闻的‘黑色大丽花’惨案并无多大区别。”
远处空荡荡的地面果然再度发生变化,像戏剧上演,惨烈的shī身凭空横亘在他身前,又令费渡几欲干呕出声。好在还未等他应激地反胃,一辆车便如飓风般席卷至他目光所及的位置。费渡深吸一口气,脚步未曾进退,“经过走访排查,嫌疑人锁定为被害人的前夫。前夫是暴戾成性的屠夫,得知自己即将被捕后,立即劫车逃亡。”
“队长骆闻舟受命将他缉拿归案,可没有想到狗急跳墙的凶手身上绑了整整十斤炸药……”
“小心——!!”
费渡的话并未得到说完整的机会,因为身后的骆闻舟几乎是不耗时地抓紧了他的手臂,接着一个猛然用力,将他重重向后一拽。突如其来的失衡让他整个身躯颤栗起来,条件反射地反手寻找安全来源,接着整个人毫无意外,撞入骆闻舟怀中。
下一秒,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撕裂苍穹,费渡脆弱的耳膜几近折损。他闭上眼,意识回神后才注意到自己的后背紧贴在骆闻舟胸前。隔着几层单薄的布料,面对飞沙走石与窜天烈火,骆闻舟的臂膀紧紧环绕他,凑到他颈侧的呼吸颤抖得如同旅人忘记了终点。
“……”
费渡忽然萌生出一种自己失去了语言能力的错觉。
他一向缜密的大脑就像被割裂为对称的两瓣,左脑积极推测骆闻舟双腿是在那时出的意外——毕竟和平年代很少能听闻暴徒引爆炸弹,差点让正义化身的刑侦队长一命呜呼这种事,自然,事情见报后也掀起一波不小的舆论热潮;而右脑却无可奈何地开始思考该如何抚慰身后明显还处于深层恐慌状态的人。
不知是谁潜意识投射的消防匆匆到来,二话不说,甚至没看他们一眼,只是尽职尽责扑火。偶尔有星点火光蹿到费渡眼前,萤萤如惺忪的烛光,又在凉风里消失殆尽。他体贴地未做出丝毫动作,放任骆闻舟从身后抱着僵硬的他。如此暧昧姿势保持了有一会儿,直到投射一个个乖觉离开,骆闻舟才不舍般缓缓放开他。
浓烈白烟不合时宜地散入略微暧昧的空气,费渡没有转头看向骆闻舟,只是安静地等待白烟散尽。
而后混沌的正中心只留下一整具焦黑的男性sh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