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滴也碎了。

江别鹤再度走进来的时候,少年已沉沉睡了过去,右手一片鲜血淋漓。他竟是自虐地任由锋利杯子碎片刺在掌心。

他无声的叹了口气,回身取了药箱,为江玉郎细细包扎过后,抱起烂醉如泥的人放在床上。江别鹤出奇温柔,如同慈父一般轻柔褪去江玉郎的鞋袜衣物,又把锦被覆至他的颈间。

江玉郎咿唔呢喃两声,脸颊靠近江别鹤的手。眼角隐隐有清亮闪烁,江别鹤顿了顿,指尖拭去那点湿润。

“爹爹……”

江别鹤轻声道:“玉郎?”

江玉郎半张朦胧的眸,语声微不可闻:“我们收手罢。这样下去,即便小鱼儿出了事,还会有千百个江小鱼出现的。”

江别鹤眉头一皱,眼底温柔怜惜如桃花流水的柔赧之意迅速敛去,抽手起身,淡淡道:“你醉了。”

江玉郎轻阖双目复又睁开,迫使自己面前的世界清晰起来。他并未起身,忽而轻笑道:“是,孩儿是醉了。我从来都活在你给我的迷魂酒里,是么?”

江别鹤眼神一厉,未及说话,便听江玉郎大笑道:“我娘死了,你告诉我是她咎由自取,我信;你让我杀人,告诉我只有冷酷待人才是唯一处世之道;我信。我爱上一个人,你却又告诉我他是我的仇人!”

他慢慢笑开,清冷的眼里开出一朵妖异的花,缓缓道:“我从来都活在你给我的世界里,从没出去过。爹爹,你究竟是为我好,还是为了你自己?”

江别鹤一愣,他并未想到素来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江玉郎会说出这一番话,心头仿佛被钝物所击,漫出连绵不绝的沉闷钝痛。

他不动怒,而是凑近少年微醺晕红的苍白脸颊。灼热气息喷吐,江玉郎不禁瑟缩,额角不觉泌出汗珠。

江别鹤一字字道:“只因你是我的孩子。这是你的命。”

江玉郎身子一震,双拳狠狠攥紧,垂首无言。

江别鹤轻叹道:“忘了他罢,都忘了。……明日你可以出去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