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何尝不明白……

燕南天与花无缺,都不是会撒谎的人。

更不是会随随便便报出死讯的人。

他只是不愿相信,那个会温雅笑着略带严厉地唤自己“玉郎”的人,那个与自己相依为命十余载的人,已经死去了。

或许再没有人……

会那样的,利用他,纵容他,包庇他,又爱着他了。

怎能不恨,但,又怎能不爱。

江玉郎拼命地拭着像是永远擦不完的泪水。爹喜欢他变得冷血,他怎能哭?!

可是……实在是太痛了啊。

他是父亲一手栽培剧毒无比的魔种,青出于蓝,冷酷无情,祸害世人。终究,也会在父亲面前一败涂地。

小鱼儿生硬地摸了摸江玉郎软绒绒的发顶,动作毛躁但轻柔,带着不易察觉的疼惜。

“想哭就哭出来。”

江玉郎伏在他怀里,放声痛哭。

他终于不再压抑,不再隐忍,尽情地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孩子。记忆的光河裹挟着云烟雾霭,山崩地裂,溯回逆流而来。往事的细沙自指尖悄然滑落,看似坚固的心房塌陷崩裂间,咸苦的液体汹涌而下。

那些,纯白的岁月啊——

江别鹤执着他幼嫩小巧的手,他的手里则握着细细墨笔,提按行锋,写下他的名字。

江别鹤每晚出房前,生硬地给彼时年幼懵懂缠着父亲不依不饶的他印下一个匆促的晚安吻。

江别鹤执卷诵诗,教他一字字地念诵“江南好,风景旧曾谙”……

他后来对他狠得不像是一个父亲。他教他杀人,教他折磨别人,纵容他无师自通地游走地狱,步步血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