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探春闻言忙道:“二嫂子说的是。如今且先将二哥哥挪出来,咱们几个去揭了那褥子看了,再行商议。”李纨听他这话,也点头称是。于是便教人将宝玉挪至外面榻上,三人教人都出去,亲将褥子揭了,果然见也有纸人同铰成的小鬼;探春一见便黄了脸。凤姐儿忙取了个手帕子包将起来,又令人拿了个观音来压镇。如此忙乱一回,果见宝玉安静许多,只是昏睡;凤姐儿又忙命人请了太医来诊治,道是并无大碍,方才放心下来,于是又往房中商议。

却说探春见了那纸人合小鬼,心里早灰了大半,情知必是赵姨娘所为,只觉又羞又气,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凤姐儿同李纨两个知他心思,却也不好多说甚么,倒默了好一阵的;良久,方见探春勉强道:“既是如此,咱们且先将他扣起来,待老太太合太太回来发落的是。”李纨道:“无凭无据的,那里就扣得了?不如等老太太他们回来再禀。”探春忙道:“大嫂子这也糊涂了。纵不是他,也有个嫌疑的,难道就这们放着不成?”李纨笑道:“虽是这样,咱们到底师出无名。况人又走不到别处去,不急在这一时。”

探春闻言,沉吟了半晌,道:“我却有个主意。咱们虽行不得,却有人行得的。”不待二人说话,便道:“林姐姐如今正在咱们家里住着,他本有品级在身,哥哥又是郡王;如今就请他来发个话的是。”凤姐儿闻言道:“林妹妹罢了,他原不是咱们家的人,如何教人家来管这家事?”探春道:“虽不是咱们家人,却也顾不得这许多了。况他素日又不是那种调三斡四的,纵同他说了,也不打紧。”一面便着人去请黛玉。凤姐儿见他意坚,不好拦得,只得罢了,便起身道:“我往那边瞧瞧宝玉去。”于是便出了厢房,径往那边而来。

作者有话要说:沉着冷静的平姐姐……

林妹妹是不会管这事儿的。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回

【第一百二十八回】心无力亲女难保母计不成愚妾自亡身

却说黛玉本同其他姊妹皆在一处坐着, 却见待书往这边来请他,未免心下有些疑惑,也不好多问, 只得同待书往那边去了。及至房里,见了李纨同探春两个, 尚未说话,便见探春上前对自己行礼, 忙伸手扶了,问道:“这是怎么说?”探春只不说话, 一面拉黛玉往椅上坐定,方将凤姐儿方才所言约略同他讲了, 又道:“这家下人等,除姐姐之外, 再无一个有品级在身的。我们实是不好裁夺, 没奈何只得来请姐姐,还请姐姐发一话才是。”

黛玉闻言,沉吟了一时,方道:“兹事体大,三妹妹瞧得我在眼里,原不敢辞得。只是我一个为甥女儿的,却实是管不得舅舅的家事。还是妹妹自裁决了去, 方是正经。”一行说时,见探春还要再说,便知他并未明了自己意思, 只得进一步提点道:“若教我以郡君之身来管,此事便不是家事,竟是违了国法的,可不一发叨登大发了?你合环兄弟日后还有前程;却不可为此自误了。”

探春闻言悚然,又细细想了一回,却惊出一身冷汗,不免暗叫好险,忙又道:“是我唐突了,多谢姐姐。只是我现在心下大乱,却不知怎么是好,可否请姐姐再指点一二?”黛玉见探春说得恳切,只得道:“这却也难说。只是此事本不甚光彩,自然愈少人知道愈好;连其他姊妹众人,最好也是不要说的。我自然也不同旁人说,你却可放心;待我出了这门,便是甚么也不知道的。你却也不可同人说我已知此事,对你无益。”一面便起身道:“若他们问起,我便说你们问我二表哥方才情景;还是将其他姊妹皆叫来问问,才遮得过。”一面便往外去了。

探春此时心下纷乱,暗想道:“林姐姐素日原是个好的,——况他哥哥原是郡王,纵知晓了此事,也无人能将他如何;是以如今说这话,定有他的原故。只不知却是为甚么?”因又听李纨问他将作何法,只得勉强道:“既然林姐姐这们说了,便依他的话才是。若咱们不听他的,届时传将出去,未免教他知道怪咱们;况本就是我一意要同他说的,若真教他听去,难道不告诉郡王去的?到时却难办了。”

李纨闻言点头道:“这话也是。”探春又道:“如今须得有人盯着他去,却又怕走了风声。不如立时教众人各回房里去,只说不知是教甚么撞客着了,是以皆不准往外来;待老太太合太太回来,再行禀报的是。”李纨听他说完,垂头想了半日,道:“也只好如此。”于是二人议定,便寻了凤姐儿将此事说与他知,只是探春隐去相求黛玉一事,只道自己方才问不出口,便用别话搪塞了过去;因又假意叫了其他人来问。一时皆遮掩过了,便教各人都往房里不动,又严令家下人等皆不得乱走。

及至晚间,果然贾母等人皆回来了;三人便一道往贾母跟前禀了此事,凤姐儿又将那纸人等物呈将上来。贾母闻言,却只气得全身乱战,忙命速速去请素日走动的太医同道士往府中来,又命将邢夫人合王夫人立时请来。二人正不知何事,闻言便忙忙地来了;贾母便命李纨说。李纨只得一一讲了;又将那物事拿与他两个看。

二人闻得此事,皆白了脸;邢夫人更是肝胆俱裂,顾不得许多,乃哭上前来道:“也是我素日为人刻毒了,有甚么事只管向着我来,却向着凤丫头合若哥儿算甚么!幸得平儿那孩子心细,眼见着他鬼鬼祟祟,自留了意,谁知他竟安这样的毒心!如今我是同他势不两立的,若不治死这个□□,我也不在这里了!”王夫人也自惊心,却见探春在侧,想了一想,终是不曾作声。贾母因又想起一事,便问道:“此事更有何人知道?”几人对视了一眼,凤姐儿道:“只有我三个知道,并不曾教别个知晓。”

贾母闻言叹道:“方才听凤丫头说,自然平儿也是知晓一二的。只是这却怎生是好?”说着便蹙眉不语。邢夫人闻言,心里却打了一个突,忙道:“这也容易。他如今也大了,本待给他一个恩典,教他自嫁的,如今不若越性与他个体面,待国丧罢了,好生寻个人家,替他脱了籍嫁过去的是。这孩子素日原细心,如今有此事,我实是感激得他了不得。凤丫头身子不好,若哥儿又是小孩子,那里禁得住揉搓?况若不是他撞破其间机关,宝玉那厢却也不知是甚么原故。他又不是咱们家的家生子儿,原是陪嫁凤丫头来的,如此将他风光嫁出去,也不枉了他伏侍凤丫头一场,更是替若哥儿和姐儿积德的好事。”

贾母听得这话,乃寻思了半晌,方道:“这也罢了,只是不可教他同人乱说。”邢夫人道:“这是自然。他原是个灵透孩子,一会子我便寻他去,亲同他讲说。”贾母便点头,命李纨几个退下,向他二人道:“如今这事也非同小可,须得教老大合老二来,方可裁夺。珍儿那厢却不消说得,没得教人笑咱们府上不像了。”于是便教人唤了贾赦贾政来;自然又有商议,暂不多表。

那厢众姊妹各自回房,过不多时,却又闻得消息,道是探春亦教冲犯着了,忙忙地寻了人来瞧,果道是也中了邪祟,又说甚么“除生母外,不可教阴人冲犯”;无法只得单收拾了一间屋子,教赵姨娘往那里去守着。一面又问这里伏侍的婆子,如此乱了半夜,不知何果。

幸得第二日那祭礼便完了,贾母等人回得家里,方不致群龙无首。过了半日,便有人想起宝玉寄名的干娘马道婆来,忙着往他家中去请;那厢宝玉却已悠悠转醒,问他这两日情景,竟一无所知。王夫人忙命熬了米汤与他吃了,见并无甚么异处,一家子才把心放下来。

却说黛玉自回得房中,不多时闻说探春也中了邪,只说得“知道了”三字,便默默不语。那厢瑧玉见祭礼已毕,便打发人来接黛玉回家,谁知接的人去了半晌,回来道:“如今那园子里道是有了邪祟,各房都不敢出门的;姑娘教回大爷说无事,待几日再回也罢。”瑧玉闻言便问道:“是那一个中了邪?”那人道:“先是二房的二爷,次是三姑娘。”瑧玉便点头不语,摆手教那人下去,暗道:“此事必有原故。莫非依旧是赵姨娘下手不曾?只是他害宝玉便了,如何害起自己亲生女儿来?”一时暂无头绪,乃将此事搁在一旁,专待黛玉回来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