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永远最讨厌这样的话。彼得的自尊心一下子上来了,半是挑衅、半是逗弄地冲她打了个唿哨:“好像十八岁就很多似的!”

其实都一样。在草原、山岗、群星和海洋面前,无论是十一岁、十四岁、十六岁还是十八岁,都实在是太少了。青春年少的岁月,有时候刚来得及唱完一支歌,就过去啦……

“小雄鹰,小雄鹰,你高飞在云天。

你从高空俯瞰草原。

那快乐伙伴已永远地沉默,

只有我还活在人世间……”

……他的臂膀好像雄鹰的翅膀;他的眼睛好像雄鹰的眼睛。亲朋好友们叫他万尼亚、万涅奇卡;妈妈叫他小雄鹰。

直到今天她还能听见他的歌声,那歌声和他一样嘹亮又年轻。那一年她十一岁,他十六岁;那一天他们去看了话剧《小伙伴们》。师长们讲述过的那些烈火般的往事,就在那个高邈而澄净的秋夜久久地投射在稚嫩的面容上。散场之后,万尼亚和她一起走在松叶芬芳的人行道上。他像雄鹰飞翔般展开强健有力的双臂,一遍遍地唱着话剧中那首悲壮而明朗的歌:

“……小雄鹰,小雄鹰,展开你的翅膀。

能把白昼变得黯淡。

请相信我吧,我没想到死去,

我才十六岁小青年……”

耳畔彻夜鼓满了风的呼啸,头顶永远有云杉树枝的絮絮低语。生命中能有多少这样的夜晚,一如昙花般默默开放,再默默凋落。

那终身难忘的、莫斯科1936年的秋夜,犹如少女的第一份柔情般碧蓝而静谧。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方,血色的夕阳正缓缓地落在马德里郊外的山岗上。西班牙——这个原本只在地理课上想象过的国度,愈来愈经常地出现在报纸上和广播中了。每一则消息都像枪管般滚烫,像子弹般迅疾。

“听我说,娜塔申卡!”万尼亚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想一想吧……全世界的英雄好汉都到西班牙去了!就在这会儿,马德里也许就有和我一样年纪的小伙子,正在擦拭他心爱的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