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大概不经常犯这样的错吧?”恍惚中他听见姑娘的声音泛上了似有若无的怜悯,“冒冒失失地把我带回来,不过是为了……”

“为了山上那帮子野人!”

“行啦,行啦,我要走了。早点休息吧,鲁滨逊大英雄!明天别忘了去喷泉广场南门修修鞋……”

自尊心不允许亚瑟继续被女孩子怜悯下去,他强打着精神站起身,竭尽全力戴上那张绅士的面具:

“不,您就在卧室里睡吧,我在沙发上凑活一夜。”他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女孩子家不要在深夜到外面去……再说也要在别人眼里演得像一些,安杰丽卡……”

“契亚拉,不是安杰丽卡。”姑娘微微一笑,“契亚拉·瓦尔加斯。”

即使是战友之间也不能互通真实姓名。这一次,不经意地违反地下工作原则的,是她。

在战争的岁月里,男性常常会对女战友产生一种特殊的感情。这种感情并非爱恋,而是怜悯——怜悯她们被迫卷入连男性都难以忍受的命运,尤其是她们还青春年少的时候。

上了年纪的游击队女医生正在给第五支队送来的一个重伤员做手术,手术台就是别墅大厅里那张雕饰精美的长桌。给她打下手的是丽莎和娜塔莎。

在游击队女医生身边工作,常常让娜塔莎想起自己的母亲,外科医生齐娜伊达·谢尔盖耶夫娜,也许就站在莫斯科军医院的哪一间手术室里。娜塔莎留意着吉卜赛女郎那麻利而轻柔的动作,完全是个称职的女护士。“能干的姑娘!”当手术告一段落,女医生打发她们去休息的时候,娜塔莎感慨道,“好像没有你不会的事情。”

“叶塞尼亚老婆婆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能人。”丽莎得意洋洋地回答,“我不过从她那里偷了点皮毛,比方说缝纫啦,占卜啦……”

“你能占卜人的命运么,丽莎?”娜塔莎骤然打断了她的话,“比方说那些别离已久的亲友,你能看见他们现在的生活么?”

这正合丽莎的意,她很快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副纸牌,麻利地摆开:“一天只能占卜两个人,说吧!”

“伊万。”娜塔莎不假思索地答道,“伊万·瓦列里耶维奇·布拉金斯基。告诉我,丽莎,他现在怎么样?”

“伊万,这是男人的名字么?不,今天是星期四,星期四只能给女人算。你这么关心他,难道他是你的心上人?”

“他是我的哥哥……那么,告诉我,齐娜伊达·谢尔盖耶夫娜·波利亚科娃现在怎么样?”仿佛是为自己没有立刻想到母亲而惭愧似的,娜塔莎小声补充道,“我的妈妈。”

吉卜赛女郎一本正经地将牌阵翻来倒去,不时念叨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咒语。末了,她拍拍手掌,怀着十足的愉悦和信心开了口:“你的母亲现在很好,她正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娜塔莎,还有一个机会,你要把它留给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