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人们在山洞里布置了指挥部,在冻硬了的大地上挖出土窑。人们想方设法地联系那些同情游击队的工厂主和农场主,把寒衣和面粉运到根据地里来。如果可能,就下山袭击法西斯的补给车队——然而这样的机会很少,也很难成功。

有一回,罗维诺在山谷里用石块砸死了一只冻得神志不清的山鸡。鸡肉留给了妇女和伤病员,男子汉们每人只分到一勺汤。就是这么一小勺,让基尔伯特意犹未尽地品了许久,活像是在享受一杯上等的佳酿。

“嫉妒本大爷吧,姑娘!”他向着丽莎探过身去,将一只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说真的,鸡汤比鸡肉味美多了。”

“好一个自作聪明的骑士,骗谁呢!”吉卜赛姑娘放下啃了一半的鸡翅,小小地翻了个白眼,“把味道更好的东西留给自个儿,这就是骑士做的事情?”

“眼馋了吧。可凭什么要把汤留给你?你又不是本大爷的媳妇……”

尽管人们习惯了以黑面包和玉米粥度日,可是谁也没有忘记肉的滋味,就像谁也没有忘记即将到来的新年一样。

一生中还能有别的什么时候,能够比孩提时代更加盼望新年的降临?游击队员们来自天南海北,每个人记忆中的童年自有不同的模样——有的枞树上缀满了昂贵的礼物,有的枞树只能以朴素的针叶触碰冻裂了的小手。然而,无论对于富孩子还是穷孩子,碧绿的新年枞树都仿佛在许诺:这一年将有新的幸福。哪怕后来生活狠狠地欺骗了每一个人,人们也会记得自己曾无邪地相信过……

这是1943年的最后一个清晨,罗维诺决定再到山谷里去碰碰运气。

山谷里铺满了昨夜落下的白雪。也许是白雪把蓝天洗净了,也许是蓝天把白雪洗净了,目之所及一片晶莹剔透的光辉。罗维诺伸手撑在一株高大的云杉树干上,指头感觉到了粗砺的树皮和袭人的寒气,微微发痛。只有死人和冷酷无情的人,才感觉不到痛。

仿佛就是为了再见一见这白雪覆盖的山谷,再摸一摸这粗糙冷硬的树皮,当初他单枪匹马地从敌人的掌心里逃脱出来,就是值得的啊。

“发什么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