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也不能说是闹翻了,只是逐渐不怎么来往,就像两个没什么瓜葛的人渐行渐远一样。王耀怎么也想不明白他和伊万的关系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他不希望这样,但伊万似乎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王耀也不是那种能厚着脸皮去搭话的人,随着时间推移两人之间的关系就越来越冷了。
这总得有个理由吧?伊万绝对不可能知道间谍案的内情,若是因为王耀贸然辞职也不至于这样。王耀一开始希望能弄明白,但后来渐渐觉得他大概是不会知道了。
王耀只能安慰自己,并不是什么事情都得有个明确理由不是吗?也许之前只是因为自己恰好是他的翻译,两人又聊得来,才走得近一些。现在自己不是他的翻译了,也就自然而然疏远了。
过完年王耀就去学校,按严教授的安排教三课时的俄语基础。这种基础大课所有人都要上,分几个不同的时间开课。王耀上其中的四个班,半退休的沈老教授上另两个班。
王耀还是学生的时候当然上过沈教授讲的课,他讲课直接用沈教授的讲义,备课压力倒不大。比较费时间的是改作业。王耀没有教职,为了凑足全职的工时,同时也是这门课的助教,六个班的作业都是他改的。学校离家说远不远说近不近,走路要两个小时,因为没直达的车,搭公交也要一个多小时。他平时就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周末才回家。
一旦忙起来时间就过得特别快,不知不觉就到了五月。五月底是学校的校庆日,连着周末放假五天。前两天王耀在学校里帮忙组织校庆的活动,后面没事就先回家了。
晚饭的时候父亲回来得有些迟,说是去找伊万讨论问题了,近来伊万最近都在家里,来回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王耀才想起来最近是伊万的过敏期,他竟完全忘了。
父亲说起伊万今天说话的时候一直打喷嚏流鼻水。母亲不知道伊万和王耀之间的这些事,关切地问了两句,又说:“小耀你要不去看看伊万吧。你近来都在忙学校的工作,伊万也不过来玩了。”春燕马上附和,鼓着腮帮子说:“大哥哥什么时候来呀,我想吃巧克力…”母亲笑着轻轻打了春燕一下,说:“你就晓得吃。”
父亲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说:“我看还是不要去的好。你现在不是翻译了,避避嫌也好。你去年换了工作,我看也未必不是好事。近来对苏联的态度怪得很,也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
母亲颦眉,问他:“怎么了?”
王耀一开始也没明白,听到后面才反应过来,问:“爹,你是说列宁同志诞辰时候中央发的那几篇文章?”
四月底列宁诞辰的时候,几份党报都发了相关的评论性文章,拐弯抹角地说苏联搞修正主义。他们在党课上读过,在中苏间算得上言辞激烈了。以前大家传中苏有矛盾,都是“听说”“据说”的猜测,这还是第一次把中苏间的分歧公之于众。
王耀最开始知道中苏间有问题是何裕说的,后来搞清楚了何裕是国民党特务,又是因为伊万他才能无罪释放,他便以为那些说法不过是谣言,读到这几篇文章的时候深受震动。
“是啊…”父亲发起牢骚来,“批评就批评吧,不知道专家局怎么想的,还专门翻译成俄文发给苏联专家,难道想让专家同志们也来批评自己的国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