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敏药简直是救了伊万一命,他对此万分感激。直到崔筱离开,他才注意到崔筱拿来的白色布袋。等他看清上面印着蓝色徽标和公司名,他像是遭了雷一般定在那里动弹不得——江南造船,这个再熟悉不过的名字,时隔三十八年又这样生动地出现在他面前。

伊万跌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他伸手抚摸袋子上的徽标——从前是没有这个徽标的,厂名好像也长得不一样了…对了,那时候用的是繁体字。但毫无疑问,这就是他们的造船厂。

阳光慢慢变成艳红色,然后隐没到地平线下,但伊万只是坐在那里。像是一封三十八年前寄出的信件颠沛流离终于送到了目的地,所有以为忘记却从来没能真正忘记的事情漫上他的心头。

过敏的时候他不去厂里,王耀来家里陪他,要是无事他们便一起在书房里看书或闲聊。有一次王耀说他平常吃饭太不讲究,忙了一个下午要给他做饭。结果也不知道怎么那么巧,他那天晚上就发了哮喘,王耀觉得是他的错,急得哭了起来。

他的内心仍在追问,这一切都是假的吗?你曾经爱过我吗?哪怕只是一瞬间,你为你对我做的事情感到过歉疚吗?

他用布满皱纹的双手将布袋上的皱褶抚平,凝视着“江南造船”四个字。

过往找上了他。

2

伊万问崔筱袋子的来历时,崔筱似乎很惊讶。“我随手拿的,”她说,“我爸爸原来是造船厂的工人,我家这种袋子好多。”

伊万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问崔筱:“你原本住在造船厂的职工宿舍?”

崔筱点了点头。

伊万的声音几乎是颤抖着,问崔筱:“那么你认识一个叫王耀的人吗?他也住在造船厂。他父亲叫王修平,原来是造船厂的技术主任。” 他意识到他离王耀竟是如此之近。

崔筱歪着脑袋想了想,“王修平…”她慢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露出困惑的表情,“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我不记得有这位技术主任呀。”

伊万突然明白过来,那确实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噢,很早了。”他说,“1960年,你那时候还没出生吧?”他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从他离开起可过了快四十年!他们也许早去了其他单位,家也搬到别的地方。但他还是不死心地问崔筱,“完全没听说过这个人吗?…好吧。那你能替我问问你的父亲吗,他也许知道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