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 我想我迷路了,」魔法师说,「这一言难尽,朋友。」

如果他想继续保住我不堪的尊严,那也罢。「很多事情不说出来也罢,朋友。」

「嗯、你…… 」古利古斯想了想,似乎觉得自己原本要说的话不恰当,于是接着改口说,「…… 我打算回祭祀场,请问你是否愿意与我同行?」

「你不是迷路了吗?」我取下了山羊头腰间的钥匙,稍稍拨开上头的血污,我看道上粗厚的匙身上刻着“尽头”。如果这不是巧合,那么我想那只山羊头大概是被驯服的怪胎,用来保护钥匙不让神经病的抢走,或杀死所有可能从下水道里跑出来的倒楣不死人;到底他们怎么会想到把恶魔拿来当看门犬来用?真是群疯子。

魔法师解释道:「虽然我找不到原本的路,但我猜想在下水道附近应该也存着一条上水道的通路才对。既然目标差不多,不如我们一起寻找,这样不是能更快一些吗?」

我并没有出声肯定或反对古利古斯的提案,但是、很自然地,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在了一块,维持着近似同路人的关系,正如对方所言。我搞不懂他究竟是出自于关心还是便利才选择了这种方法,不过我能理解那家伙并不出于任何恶意,他只是单纯的优柔寡断,让疑虑与情感所左右…… 至少看起来是如此,毕竟我不相信一个带着龙徽戒指的优等生会多没主见。

镇下的路途漫长,我们四处寻找方向,在废墟与墙阻中打转,直到我身上的血都干了、头发因脏而污纠结成块,终于,一座耸立的墙塔与一黑暗的小门展开在眼前,两者面面相觑。一个往上,通往罗德兰的蓝天;一个往下,直达地狱边缘。

圣女与圣徒

索尔隆德,古老如山岩、神圣似朝阳,它是洛伊德的宠爱之地,亦是人们的心之栋梁。

不过,被称之为索尔隆德的土地何其广大,直到亚斯特拉前还必须经过三个邦国,全境大小属地无数,他们皆因主神的光辉而高扬旗帜;但当中只有白教之主所统领的城市才是真正的荣耀之地,坐落在丰饶平原上的它是如此高贵,不愧为信仰之都,不让半点灰尘所污染。

但就算是白教教国也无法洗去众人的原罪,纵使它被传颂的如何神圣、是何等博爱与睿智,那终究是人类所创造的团体,在薄纱下包裹的是一个无法言述的暧昧个体,既不善、也不恶,仅仅是群矮人齐聚,正邪真伪、无所不容。其中,有至善者以公理行事,为义而战、伸出义人之手救无依无助者于恐惧;但也有不义者,图己身之利、假借真理之名行的罪恶之实。

真者恒真、伪者恒伪,信仰也不过如此,再多的教义也触及不了人类的本质,是煤渣就永远不会是钻石、是黄金就永远不会是铅条。

“恶龙死于英雄之剑,从此世间和平,”他说,“要真是如此,我可就要失业了。”

我躺在狭小的篷车内,双眼盯着布棚上的星点破洞。车轮隆隆而走,细碎的咭嘎声中混着马蹄音,那是不知何时的白昼——我身上的伤口因震颤而发麻、四肢软弱无力。那是索尔隆德与亚斯特拉战役后的事情,流着弗雷米莫之血的我已死在浮卡雅的险地中,现在留在篷车上的只是个无名孤儿,未来将继续与战火共骑、应鼓声而迈进;虽然所有曾属原野的子孙都未曾忘记故土,但失去名讳的我们只能在边缘徘徊,枯等梦醒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