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景珩顿时来了兴致:您不妨说说看。
老大夫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反而先劝道:令妹的身体虽然孱弱,但并无大碍,只要悉心调养,日后只会越来越好。公子不必这般大费周章,神医们行踪不定,又性情乖僻,想要请动他们出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年景珩满不在乎地笑道:您放心,我不过是好奇问问罢了,万一哪天我运气好,真的让我碰上了呢。
老大夫叹了一口气,知道没能劝动,但还是一五一十地跟年景珩说了:世人多愚妄,尤以病人为甚,凡是见了那有几分医术之人,便要道一声神医。于是这也是神医,那也是神医,反倒埋没了真正的神医。这天下能让我最为敬佩的名医只有两位。一位是位僧人,名为寒山,虽是佛门子弟,但据说酒肉无所不啖,性情放纵怪诞,行踪也最为诡秘;另一位是位道长,名为莫怀古,性情高傲,若是不能入了他的眼,千金难求一脉,若是对了他的眼缘,一文钱也能换来,行事颇有林下之风。
年景珩若有所思地摸摸下巴道:有点意思。
老大夫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自己是劝不动了,只能叹口气,摇摇头走了。
送走了老大夫之后,年景珩立即命人着手去打听。
可下面的人打听了半天,也没人听说过这两位神医的名号。
年景珩回过头来亲自跟平日里一起斗鸡赌钱的纨绔朋友们一一打听,平日里号称无所不知的这群人突然哑了火,直到众人即将散去之前,一个平日里玩得还不错的纨绔跑来对年景珩说,似乎曾听卫国公世子萧忱打听过其中一位神医。
年景珩心中冷笑,虽然娘和妹妹都说他是个草包,但他可不是真的蠢。他打听这两位神医的事这么久都没下落,突然就来一个人告诉他卫国公府的那位知道,天底下哪有这等打着瞌睡就有人送枕头的好事。
冷笑归冷笑,既然人家都已经把手伸出来了,他不亲自回应,怎么对得起人家一番心意。
隔天,年景珩就在酒楼里宴请了萧忱。
萧忱自然是欣然应允,提前了半个多时辰到了酒楼里,便看见了等在那里的年景珩,当即朗笑着大步走去:许久不见了,年兄。
年景珩洒脱一笑:来,世子快坐,今日我请客,听说这家的百香蹄不错,算是他家的拿手好菜,一会你可要尝尝。
两人坐下来谈天说地,言语间颇为投契。
酒过三巡后,年景珩才笑道:有一些事我想请教一下世子,毕竟世子在这等繁华的京城待了多年,想必见多识广,说不定能给我一些指教。
萧忱朗笑道:不敢当不敢当,年兄有什么疑问但说无妨。
我想问问世子,可曾听说过寒山和莫怀古这两个名字?
萧忱本以为他是要来兴师问罪的,毕竟前段日子年景珩对他的客套与防备十分明显,但没想到他一开口问的竟然是这个。前些日子听闻那个和阿七长得极为相像、连名字也都一样的年家姑娘生病,他特意让人去送了一些药材补品,这会年三又问起大夫的事情来,莫不是他家里那位姑娘病重了?
自然是听说过的,这两位据说是出了名的名医,只是京城中鲜少有人得见,故而名声不显。想来年兄也是从旁人那里听来的吧。
年景珩大笑两声:正是如此,不知世子可曾知道这两位神医的下落?
不仅我不知道,只怕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知道这两位神医的下落,说到这里,萧忱的眼眸微微黯然:从前我有一位旧友,她自幼生得体弱多病,无论开多少方子调养都不成。我曾经想过去求寒山来为她诊脉,但遍寻其踪迹无所得。虽然当时又托了慈恩寺的了悟大师代为寻找,但也没有结果。
若是一般人,此时此刻也就知情识趣地不出声了,偏年景珩这种向来没心没肺惯了的,张口就问道:那你那位旧友如今可还好?
萧忱微微一笑:几年前她便病故了。
哦失礼了。年景珩这才有些不好意思。
萧忱很洒脱地笑着:没什么,生老病死本是常事。
年景珩点头道:世子说的极是,这人生老病死,本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件事。故去的人要么早登极乐,要么魂归太虚,自此与尘世再无牵绊,只可怜还活着的人念念不忘。这些活着的人心里念着故人,这件事本身没有什么,只是有的人啊,一边要怀念故交,另一边还要找个替身来对影怀人,惦念着碗里的,还看着锅外的。这听起来够可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