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雪消云散,初升的薄日映在地面未融的积雪上,反出泠泠的微光。
一抬云松缎罩顶小轿从知府后院出来,转过紫竹后巷,径直入了东陵大街,走了一会,便在一家粮行停下。
荀老进去了片刻,便又出来,俯身在轿帘外同里面的人说了什么,之后轿子继续前行。
须臾之后,轿子稳稳地停在了知府衙门外。
此时已是辰时,公门已开,洒扫的衙役正在作业,眼瞧了有人来了,看着轿子华贵却陌生,不知是什么大人物,却不敢托大,连忙走了过来。
“请问这位大人是?”
垂手立在轿子边上的荀老好意提醒道:“这是丞相大人。”
当值的衙役顿时惊得目瞪口呆,早知道丞相来了西州,这几日没什么动静,没想到轻车简从的就这么出现在了衙门前。
“卑、卑职见过丞相。”
谢含章的声音温温吞吞地传了出来,“烦请通报衙门的师爷,请他随我一同去看西州粮仓及织造局。”
衙役顿时脸微微变了,嗫喏道:“吴师爷……方才有事出去了,不如卑职现在就去叫唤?”
谢含章顿了顿。
这当然是一个借口,公门中人辰时点卯,还未前来应卯才是真的。
谢含章没有多说什么,淡淡道:“好。”
衙役得到回复,立即拔腿就在长街上狂奔起来,转眼间消失在街尾。
约莫一刻钟后,西州府衙的吴师爷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边走边整理戴在头上的交脚幞头,甚至右下前襟还少扣了一个盘扣。
“卑职见过丞相,卑职来迟,丞相恕罪。”
谢含章轻轻应了一声,隔着轿帘道:“无妨,我刚到西州,诸事不通,还要仰仗吴师爷,今日便烦劳师爷带我前去粮仓看看。”
听这语气,该是没有怪罪的意思,吴师爷连忙抹了一把汗,连连点头,然后在前头带路。
西州最大的粮草设在西州城中心,周边布有大量的军士护卫,刚跨进大门,便能闻到谷粟的清香。
为了能贮藏更久,粮仓地面一般铺得很高,隔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木材,因此格外干燥闷热。
吴师爷引着谢含章往里边走,心下越发纳闷儿,前几天便有人来调取账簿,今个儿怎么还来查看粮仓,莫非账本上的数目不对?
但他转念一想,那账簿也是曾经上呈京师户部的,怎么也不会有问题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