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 魍魉之顾 若正面为敌,只有剑君能与我……

不等邪尊吩咐,葛仲兰仿佛已经明了对方心意,恭敬地对云端行礼道:“师尊,弟子领命。”

天梯将要闭合,世间也很快将要多出一段为人津津乐道的飞升异闻,但身处其中、又连接着后世千年的叶鸢忽然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感,仿佛庞大的精密仪器中丢失了一枚小小齿轮,她察觉了细微的异样,却一时不知道线索要从何找起。

一道灵光忽而从叶鸢心中闪过,将迷雾洞穿了片刻,叶鸢的目光触及了面前的青衫修士——除了自己以外,还有一个见证了当年飞升之景,又将足迹留在千年以后的人。

葛仲兰。

不仅如此,与通过元临真人的记忆窥视过去的叶鸢不同,从仙君与邪尊之争,到天梯摧折,再到如今的仙门分裂,葛仲兰都是亲历者,甚至有可能深入了每一场大事变的节点。

但他是怎么活了这么久?当年飞升而去的邪尊究竟给了他怎样的命令?他为什么建立起了漱玉阁?又以怎样的方式参与了这些异变?

葛仲兰身上的谜团实在是太多了,但他又确实让叶鸢隐隐碰触到了破局的关键,而正在此时,存在于元临真人记忆中的“葛仲兰”忽然抬起了目光,朝叶鸢的视线迎来。

他看的不是元临真人,不是这旧日战场中的任何一件事物。

他看的是叶鸢。

叶鸢心中一凛,立即将此境破碎,令神魂从元临真人的记忆中脱出。

青空之上,云舟之中,叶鸢在遍地书卷的小隔间里睁开了眼睛,龙骨剑受心念驱动滑落于她手中,篷布外的第一束光落入她眼中之前,叶鸢已向灵气波动之处出了一剑。

这一剑如旋风般卷起室中竹纸,也将来者刺退。

叶鸢从纸片翻飞的隙间望去,却见如今慈清宗唯一的弟子阮芸已软倒在地,而来者不善的也恰是刚刚才在冥想境中见过的熟人。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巧合,叶鸢的神情中不禁流露出几分诧异,那人抖开折扇,对她微笑道:“不愧是天目宿主,神魂果然坚固,我的摄灵术竟然一点儿作用都没有。”

“兰阁主。”叶鸢执剑走到昏迷的阮芸身前,用目光锁住来人的一举一动,“从南昼城……不,从北辰洲开始,我们似乎总会遇见,不知这次阁下又是怎么混进了云舟?”

葛仲兰却说道:“我在东明山丹铅阁中读书已有好几年,分明是道友你用一本名册将我唤上船去的。”

叶鸢亲自点过那本名册,自然知道其中并没有漱玉阁主的名字,于是她立刻意识到如果此话当真,那么葛仲兰已掩盖身份在丹铅阁中隐匿了数年之久,而仅在不久前,叶鸢分明也在南昼城中见过另一位“兰阁主”。

莫非其中有一个葛仲兰是假的吗?

叶鸢并不这么认为。

那么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他们都是葛仲兰,或者都不是葛仲兰。

她随即问道:“莫非你也将神魂分成了好几份,造出了许多分身吗?”

“非也,分魂乃道体之禁忌,此世也只有魔境主能做到,我不仅技不如他,更不如他疯狂。”苍舒摇扇轻笑道吗,“不过有一句话你说对了,我的确有许多分身。”

“你所施的不是分魂之术,而是操偶之术。”叶鸢恍然大悟道,“我如今才想到,毕竟你师从无恒邪尊,而无恒邪尊精于炼器……”

听见邪尊之名时,葛仲兰手中轻摇的纸扇倏尔一顿,立时化成险恶宝器,葛仲兰手腕翻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暗藏杀机的扇沿向叶鸢的双眼划去。

然而这一击却没能奏效,葛仲兰的纸扇停在叶鸢前方,堪堪触及眼睫前端,而那双眼睛眨也不眨,反而露出笑意来。

叶鸢的剑尖已没入葛仲兰颈间,贯穿出一处空洞,也令他无法再进半步。

“我没有料到你这么容易中激将法……难道你已太久没有听见弃你而去的师尊的名讳了么?”

她信手从葛仲兰颓然无力的五指中拆出扇型宝器,以灵火毁去,又提起剑来,将串在剑上的葛仲兰甩落在地。

“如果要我与魔境主争斗,他手段太多太诡奇,倘若给他机会做足了准备,我将稍逊一筹。但若正面为敌,则只有剑君能与我决一胜负。”叶鸢歪着头想了想,更正道,“我与剑君还没有对决过,兴许会赢的是我呢?”

话语之间,她走到了葛仲兰身前,蹲下身来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