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不错。
知恩不图报,反而以怨报德,挑起恩人后代的矛盾,简直十足恶人。
然而,钟应想到一千万欧就能引得亲姐弟分崩离析,只觉得惋惜惆怅。
“你做的事情,谈不上阴险。”
他的声音低沉,为牺牲的楚先生哀伤,又为楚先生后代的不争气叹息。
“因为楚先生为您祖父所做的事情,并不是为了得到报答。‘善欲人见,不是真善;恶恐人知,便是大恶’。他是大善人,您是假恶人。”
钟应抬眸看他,视线澄澈清明,“您想看清楚先生后代是什么样的人,想看清我是什么样的人,都和楚先生无关。”
“所以,您能不能告诉我,那把雌蕊琵琶又在哪儿?”
弗利斯没有见过这么清醒的人。
他步步设套,想听钟应指责他或者顺从他,却只得到了直白的问话。
他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想要的是琵琶,而不是什么血缘传承人。
楚先生的后代是善是恶,都与钟应的坚持毫无关系。
钟应的清醒令弗利斯感到赞叹,顿时觉得自己好像又输了。
“我不会告诉你雌蕊琵琶在哪儿。”
他皱着眉,直接拒绝了钟应的要求。
弗利斯伸展了手臂,说的话意味深长,“他们早晚会把雌蕊琵琶也拿出来卖掉,到时候你等着我的好消息就行。”
说着,他站了起来,顺着宽敞的图书馆,走到了最近的书架。
上面丛书列排,齐齐整整,漂亮的印刷体字母,展现着错落有致的美感。
那里面有一长排的白底黑字侧书封,恰好摆放在最合适最显眼的位置,写着德语的书名。
弗利斯抬手抽出一本,薄薄的一层,却浓缩了一个人生命的最后时刻。
“不过,我想把它送给你,我的朋友。”
钟应接了过来,手上的书籍拥有白色的封皮,黑色的德语。
它叫《纪念》,作者的名字叫做迈德维茨。
“这是您祖父的作品?”钟应问道。
弗利斯怀念的看它,“是的,如你所见。它是我祖父撰写的自传,写了他在集中营三年的所有见闻和思考,但很遗憾,你只能在我的图书馆见到它。”
“祖父创作了它,记录了楚先生的故事,期望更多的人和他一起悼念。悼念一位不被记录又伟大的中国人。”
“然而你知道吗,这本书还没面世,就被出版商告知:欧洲大陆,不需要中国的弥赛亚。”
犹太人回归了平静生活。
世界各地的出版商、电影人,都期望着这些遭受苦难的民族,多说一些关于悲惨、关于良心的伟大故事。
弗利斯看着那本白色自传,觉得可笑又讽刺。
“他们想要德国人的良心,想要犹太人的悲惨,想要屠杀犹太人的德国人和拯救犹太人的德国人,退而求其次,西班牙人、法国人、美国人或者无国籍人士都可以,但是,不要伟大的中国人。”
一本自传,遭遇了拒绝。
直到迈德维茨成为富商,能够自己出版《纪念》的时候,竟遭遇了更加强硬的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