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舒雁无声敛眸,谈时墨很轻地叹了口气。
“那个绯闻曝出来之后,这半个月发生了太多事,不知道有没有人把一些事的前因后果和你说清楚。那个所谓的密会绯闻对象只是致北的心理医生,所有的相关延伸都是无良媒体不负责任的臆测。你也身处这个圈子很久,应该明白大众有时候并不是要真相,只是要自觉清高地唱反调。”
五年前曝出他们两个谈恋爱的时候,没人相信一对相识于微时的恋人之间真的有真挚的感情,于是翻来覆去地说着前途和利益,笃定谈致北不会不是抬举,拆散有情人还理直气壮,口口声声说不是为了自己的占有欲,只是为艺人的事业着想。
四年前传出谈致北与狗仔动手的消息时,没人相信一个大明星真能被狗仔那种小人物逼到忍无可忍,一味地相信连来源都不可靠的小道消息爆料。信心满满地说着挣大钱的大明星都不是好东西,不就围着问个问题吗?怎么还生气了,这点容人的雅量都没有,德不配位,肯定是人品有缺。
一年前有媒体放话拍到谈致北和方舒雁争执冷战,疑似感情破裂分手在即。没人不相信两个人携手走过这么多年,要克服多少困难才能携手继续,到处疯传两人不过是合约情侣,各取所需,现在各自站稳脚跟,如今就是官宣分手的前哨,娱乐圈哪有什么真感情,捆绑搏热度而已。
所有人一次次地觉得自己站在了正义的一方,掌握了少数人才能掌握的真理。他们一起克服了那么多难关,走了这么远的路,到现在终至力竭,无法再牵住彼此的手,无奈地渐行渐远。消息一旦公布出去,又会有不计其数的人跳出来,得意地说自己猜得果然没错,这一对根本走不到最后。
这世上谁能是谁的上帝?有资格傲慢地主宰他人的命运?
谈时墨抬手捏了捏鼻梁,思索着微微皱眉,整理了一下语言。
“我不知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如果没有的话,可能确实是我多嘴。我说这些不是想改变什么,只是我到底不止是嘉华的老板,也是致北的表哥。他这一路走过来很艰难,如果现在终于到了无以为继的地步,希望你不要恨他,他真的已经尽了全力。”
方舒雁没有打断他,眉宇间一片平静。
“我是八岁那年见到他的,那年他只有五岁,已经受父亲的情夫精神欺辱一年多。我姑姑得知他被虐待之后,持刀去砍丈夫和小三,本来是为了要保护自己的孩子,但杀人未遂,重伤之后精神失常,反而把自己清醒时一心保护的儿子错当成了破坏自己生活的元凶,十数年如一日的虐待他。
他最开始来家里时很不受宠,没法和母亲分开住,人也太小,躲不过我姑姑的虐打。那时候我住他隔壁,每次见到他时他都一身伤。”谈时墨平静地说,摊开自己的掌心。
“你注意到过他右手掌心正中间有个黑点吗?看起来像颗痣,生在掌心里。”他说,随即摇了摇头,“其实不是痣,是小时候被我姑姑用注射器的针头扎了进去,几乎穿透掌心。皮肤后来渐渐愈合,那个伤口却长进了掌心里,融进他的骨血,成为时间抹不平的创伤。”
谈时墨看了自己的掌心一会儿,手指无声收拢。
“后来他长大了一些,学会了在谈家的生存法则,开始懂得笑脸迎人,掩饰自己真正的内心,去刻意地讨好保姆,厨师,家庭医生,一切能给他生活带来改善的人。
他长得太出挑,又很懂得撕开伤口给人卖可怜,哪怕刚包扎好的伤口,只要有需要,一样自己撕开来,用东西划搅得创口更深,只为了能在我姑姑把饭打翻的时候帮她多要一份。”
谈时墨顿了顿,几不可闻地轻轻叹息。
那时候的谈致北,见谁都笑得特别漂亮可爱,表现得活泼开朗,比照着这个家里最受宠的孩子谈时凯,学他的一举一动,竭力在所有人面前变得讨喜,对把自己的惨状奉上讨人一笑也毫不在意。
当时只有面对他时,谈致北才会收起那些假模假式的伶俐讨喜。或许是因为在最初受过他的帮助,所以也回报般地只在他面前,展现自己不加掩饰的冷漠与阴沉,敏感与尖锐。仿佛在考验他,看他是不是见到了自己这么糟糕的一面之后,依然不会嫌恶地离去。
可他也只比谈致北大三岁,当时只是个母亲早逝,父亲的私生子登堂入室,被丢到边缘的透明人,自顾不暇,也帮不到谈致北更多。等他终于稍微积攒出些底牌的时候,谈致北也已经就这么长大了,一个人守着他疯疯癫癫的母亲,就这么捱过了那些难熬的日子。